第十五章 无心之举，必有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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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后，五更时分，一乘轻架牛车停在了碧水坊前，不多时，一年轻妇人戴着幕笠下了车。
妇人上着月色斜襟玉兰花衣裳，底下露出一节鎏青色裙子，月纱下隐隐透出窈窕的身姿。
坊里还静得很，只有打更的声音此起彼伏，和角门后的蟋蟀时不时附和着。
这位碧水坊的不速之客，没有丝毫犹豫的立在了谢府门前。
不等她开口，身旁的两个碧衣丫头就机灵的敲响了门上的黑油铁环。
咚咚咚—
木鱼的声音突然止住了，老太太过了半晌才开口：“可是那叶家来人了？方氏呢，可起来了？”
“来的正是叶家的大姑娘，已领着去花厅用茶了”馆音把茶水递给老太太，等到她用了茶方才说道：“大太太还没起身呢，大老爷方才已经先过去了。”
“还没起来，这都几时了？”老太太重重的拍着桌案：“老大也真是的，他跟着掺和什么？那叶家只怕是来退婚的！”
正如老太太料想的那样，叶元娘此时正与谢大老爷说道：“匆忙备下薄礼，还请谢伯父莫要见怪。”
说罢，两个丫头便一人捧出一方漆红匣子，打开来，里头装着一对羊脂玉壁。
谢大老爷惊道：“贤侄这是？”
这不是谢家之前赠与叶家的信物吗？
叶元娘拱手道：“是舍弟与谢家没有缘分罢了，亲事如今做不得数了，家祖也正有次意，您看……”
“这…这话说的……如何就不成了，芮姐儿虽没有缘分，可小女荃娘也是性情贤淑。”谢大老爷却不想放弃叶家这门好亲，那叶家小郎是布政司右参政家的独孙，人才品貌俱是上乘，若不是他母亲钱氏与蓝氏有亲，如今的谢家是寻不到这样的好亲家的。
想想，他如今也不过是个从九品国子监籍而已，哪里去为女儿寻得好婚事。
这门婚事说什么也不能丢了。
家里不是还有荃姐儿吗？再不成，荷姐儿也是可以的啊！
“伯父不必多言了，令女荃娘年方十岁，哪里就看的出性情，莫要再说笑了。”
叶元娘丝毫不让：“况且叶、谢两家并未换过庚贴，如今再归还了这信物，从此以后男婚女嫁便各不相干了。”
谢大老爷还欲再劝，却支支吾吾不知道说什么，他一向口拙嘴笨，这下更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叶元娘正欲告辞，只听得一阵爽快的笑声：“珊姐儿且留步，老身可是来迟了一步？馆音，还不快替叶姑娘看茶？”
老太太亲热的握住叶元娘的手，和蔼的说道：“何必急着走？外头还暗着呢，再陪我这老骨头说会儿话吧？真是好久不见你来了，我们家荃娘要是晓得了，定是极高兴的。”
谢家的意思，叶元娘如何不明白，他们这是想把荃姐儿许给小弟呢，她如何能应。
大伯母头一个就饶不了她，况且就是与谢元娘的婚事，也是伯母与蓝氏有旧才订下的。
“我如何做得主，老安人何必再费这个心？”
叶子珊不着痕迹的将手抽了出来：“如今，我便实话相告了，便是与贵府元娘的婚约，家祖能应下也很是勉强了，何况你家做事还这般不地道……”
这便是瞧不上的意思了，没法子，谢家年纪相当的几个女孩儿都不大相配，偏偏最合适的蘅姐儿也已许了人家。
“这…这……”
老太太涨红了脸，叫人把话这么说明白了，她一张老脸简直无处安放。
“这话说的，如何就配不得了？真是……真是……”
谢大老爷想阻止却已来不及了，只能眼看着母亲把话说出口。
这叶家姐儿没说错，两家如今已不相配了，当初订下这门婚事的时候，父亲……还尚在。
而如今的谢家早就不是父亲当初健在的时候了。
“母亲，叶娘子所说也是言之有理，是咱们贪心了……”
换作是他怕也不会同意的，是他先前想差了，只怕叶家先前就已有所怨言了，只是看在叶大太太的面子上才不曾毁约。
也怪他当时没留住芮姐儿，之后芮姐儿作了儒人，更是没给叶家一个交代。
唉，怪他，怪他！
“看来还是伯父通情达理，那我再说清楚点，当初大伯母她相中并非谢家女，而是蓝氏的外孙，诸位莫要生了什么误会才好！”
叶子珊说完便拂袖而去，忽而又转头：“对了，我家那对玉雁也还请贵府还来才是，可不要再让我家好等。”
“自当如此，自当如此……”
眼见着叶子珊走远了，老太太这才发出了脾气：“好一副猖狂嘴脸，简直是可恶至极！”
谢大老爷拉扯着母亲的袖子：“算了吧母亲，她也没说错什么，确是咱们家配不上了，也着急了些，荃姐儿几个的婚事慢慢挑也来得及的。”
老太太生气的将拐杖往地上狠狠的一杵，她如何不晓得，她也晓得谢家不比以前，可…可就是不甘心啊！
“都怪我……”
老太太嘴里却还是不愿承认自己的儿子都只是平常人。
“原想着能留住叶家这门亲事，如今看来只怕是不成了…唉，且看着吧，只怕以后再遇不上叶家这样好的小郎了！”
“母亲何必忧愁，那叶家除了老爷子能顶门户，别的还不如咱们家呢”谢大老爷即是在安慰自己也是在安慰母亲。
叶小郎再好，不也失了父亲么？他叔父也是个白身，叶老爷子还能挺到什么时候还是两说呢。
“可那叶子珊因着曾是公主身边的伴读，又做过女官，便张狂起来了，她算个什么啊！如今不也是没有品级吗？”
老太太越想越委屈：“不过借着荣庆长公主的势，也敢这般顶撞我了，她叶家的腿泥还没搓干净呢！”
原来老爷尚在时，她何曾受过这般委屈。
老太太红了眼眶：“早知道那时候也把你妹妹送去作公主伴读了，倒还不会去得那么早了……”
说到小妹，谢大老爷已经记不起她的模样了，可还是接道：“小妹那性子只怕是不成的了，不是还有贵妃所出的德安公主吗？以后让荃姐儿几个姐妹都去侍奉她，难道还比不过一个太妃的女儿吗？”
也都怪他们几个兄弟不争气，也就二弟最为上进，可也不过才从五品，哪里比得啊，叶老爷子毕竟还活着呢。
虽是哄人的话，老太太却也好了许多，忙劝道：“那倒不必了。你们男人仕途上好了，我们后宅这些女眷自然也跟着好，况且我可舍不得荃姐儿几个去吃那个苦头，你当公主那么好侍奉呢”
况且德安又是今上唯一的血脉，身子又弱，宫里的贵人都看得她如眼珠子一般疼爱，哪里就好侍奉了，若真惹了公主不快，贵妃第一个就叫她没好果子吃。
老太太在长子的搀扶下慢慢往墨韵堂挪动：“方氏呢，大夫来了怎么说的？”
谢大老爷面上顿时闪烁出莫名的光彩：“昨儿太晚了，没来得急告诉娘，弥娘她是有了身孕了。”
老太太一听也跟着高兴起来：“那便好，那便好，如今倒是双喜临门了，要是你二弟回来了，我就更高兴了，他们如今走到哪里了？”
这个，谢大老爷却是不知：“二弟他们走的水路，大约这几日便到了，这次若是能谋个好差，也能少受些苦了，荔溪瘴气重着呢”
“当初他也是倔，怎么迷了心窍了，偏要去那儿……”
老太太一时又迷了眼睛，这定是那金氏的主意，在她眼中这人甚是可恶。
忽而又想起来世安苑里那个被她遗忘的孙女，老太太突然有了主意。
不如……
数日后，五更时分，一乘轻架牛车停在了碧水坊前，不多时，一年轻妇人戴着幕笠下了车。
妇人上着月色斜襟玉兰花衣裳，底下露出一节鎏青色裙子，月纱下隐隐透出窈窕的身姿。
坊里还静得很，只有打更的声音此起彼伏，和角门后的蟋蟀时不时附和着。
这位碧水坊的不速之客，没有丝毫犹豫的立在了谢府门前。
不等她开口，身旁的两个碧衣丫头就机灵的敲响了门上的黑油铁环。
咚咚咚—
木鱼的声音突然止住了，老太太过了半晌才开口：“可是那叶家来人了？方氏呢，可起来了？”
“来的正是叶家的大姑娘，已领着去花厅用茶了”馆音把茶水递给老太太，等到她用了茶方才说道：“大太太还没起身呢，大老爷方才已经先过去了。”
“还没起来，这都几时了？”老太太重重的拍着桌案：“老大也真是的，他跟着掺和什么？那叶家只怕是来退婚的！”
正如老太太料想的那样，叶元娘此时正与谢大老爷说道：“匆忙备下薄礼，还请谢伯父莫要见怪。”
说罢，两个丫头便一人捧出一方漆红匣子，打开来，里头装着一对羊脂玉壁。
谢大老爷惊道：“贤侄这是？”
这不是谢家之前赠与叶家的信物吗？
叶元娘拱手道：“是舍弟与谢家没有缘分罢了，亲事如今做不得数了，家祖也正有次意，您看……”
“这…这话说的……如何就不成了，芮姐儿虽没有缘分，可小女荃娘也是性情贤淑。”谢大老爷却不想放弃叶家这门好亲，那叶家小郎是布政司右参政家的独孙，人才品貌俱是上乘，若不是他母亲钱氏与蓝氏有亲，如今的谢家是寻不到这样的好亲家的。
想想，他如今也不过是个从九品国子监籍而已，哪里去为女儿寻得好婚事。
这门婚事说什么也不能丢了。
家里不是还有荃姐儿吗？再不成，荷姐儿也是可以的啊！
“伯父不必多言了，令女荃娘年方十岁，哪里就看的出性情，莫要再说笑了。”
叶元娘丝毫不让：“况且叶、谢两家并未换过庚贴，如今再归还了这信物，从此以后男婚女嫁便各不相干了。”
谢大老爷还欲再劝，却支支吾吾不知道说什么，他一向口拙嘴笨，这下更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叶元娘正欲告辞，只听得一阵爽快的笑声：“珊姐儿且留步，老身可是来迟了一步？馆音，还不快替叶姑娘看茶？”
老太太亲热的握住叶元娘的手，和蔼的说道：“何必急着走？外头还暗着呢，再陪我这老骨头说会儿话吧？真是好久不见你来了，我们家荃娘要是晓得了，定是极高兴的。”
谢家的意思，叶元娘如何不明白，他们这是想把荃姐儿许给小弟呢，她如何能应。
大伯母头一个就饶不了她，况且就是与谢元娘的婚事，也是伯母与蓝氏有旧才订下的。
“我如何做得主，老安人何必再费这个心？”
叶子珊不着痕迹的将手抽了出来：“如今，我便实话相告了，便是与贵府元娘的婚约，家祖能应下也很是勉强了，何况你家做事还这般不地道……”
这便是瞧不上的意思了，没法子，谢家年纪相当的几个女孩儿都不大相配，偏偏最合适的蘅姐儿也已许了人家。
“这…这……”
老太太涨红了脸，叫人把话这么说明白了，她一张老脸简直无处安放。
“这话说的，如何就配不得了？真是……真是……”
谢大老爷想阻止却已来不及了，只能眼看着母亲把话说出口。
这叶家姐儿没说错，两家如今已不相配了，当初订下这门婚事的时候，父亲……还尚在。
而如今的谢家早就不是父亲当初健在的时候了。
“母亲，叶娘子所说也是言之有理，是咱们贪心了……”
换作是他怕也不会同意的，是他先前想差了，只怕叶家先前就已有所怨言了，只是看在叶大太太的面子上才不曾毁约。
也怪他当时没留住芮姐儿，之后芮姐儿作了儒人，更是没给叶家一个交代。
唉，怪他，怪他！
“看来还是伯父通情达理，那我再说清楚点，当初大伯母她相中并非谢家女，而是蓝氏的外孙，诸位莫要生了什么误会才好！”
叶子珊说完便拂袖而去，忽而又转头：“对了，我家那对玉雁也还请贵府还来才是，可不要再让我家好等。”
“自当如此，自当如此……”
眼见着叶子珊走远了，老太太这才发出了脾气：“好一副猖狂嘴脸，简直是可恶至极！”
谢大老爷拉扯着母亲的袖子：“算了吧母亲，她也没说错什么，确是咱们家配不上了，也着急了些，荃姐儿几个的婚事慢慢挑也来得及的。”
老太太生气的将拐杖往地上狠狠的一杵，她如何不晓得，她也晓得谢家不比以前，可…可就是不甘心啊！
“都怪我……”
老太太嘴里却还是不愿承认自己的儿子都只是平常人。
“原想着能留住叶家这门亲事，如今看来只怕是不成了…唉，且看着吧，只怕以后再遇不上叶家这样好的小郎了！”
“母亲何必忧愁，那叶家除了老爷子能顶门户，别的还不如咱们家呢”谢大老爷即是在安慰自己也是在安慰母亲。
叶小郎再好，不也失了父亲么？他叔父也是个白身，叶老爷子还能挺到什么时候还是两说呢。
“可那叶子珊因着曾是公主身边的伴读，又做过女官，便张狂起来了，她算个什么啊！如今不也是没有品级吗？”
老太太越想越委屈：“不过借着荣庆长公主的势，也敢这般顶撞我了，她叶家的腿泥还没搓干净呢！”
原来老爷尚在时，她何曾受过这般委屈。
老太太红了眼眶：“早知道那时候也把你妹妹送去作公主伴读了，倒还不会去得那么早了……”
说到小妹，谢大老爷已经记不起她的模样了，可还是接道：“小妹那性子只怕是不成的了，不是还有贵妃所出的德安公主吗？以后让荃姐儿几个姐妹都去侍奉她，难道还比不过一个太妃的女儿吗？”
也都怪他们几个兄弟不争气，也就二弟最为上进，可也不过才从五品，哪里比得啊，叶老爷子毕竟还活着呢。
虽是哄人的话，老太太却也好了许多，忙劝道：“那倒不必了。你们男人仕途上好了，我们后宅这些女眷自然也跟着好，况且我可舍不得荃姐儿几个去吃那个苦头，你当公主那么好侍奉呢”
况且德安又是今上唯一的血脉，身子又弱，宫里的贵人都看得她如眼珠子一般疼爱，哪里就好侍奉了，若真惹了公主不快，贵妃第一个就叫她没好果子吃。
老太太在长子的搀扶下慢慢往墨韵堂挪动：“方氏呢，大夫来了怎么说的？”
谢大老爷面上顿时闪烁出莫名的光彩：“昨儿太晚了，没来得急告诉娘，弥娘她是有了身孕了。”
老太太一听也跟着高兴起来：“那便好，那便好，如今倒是双喜临门了，要是你二弟回来了，我就更高兴了，他们如今走到哪里了？”
这个，谢大老爷却是不知：“二弟他们走的水路，大约这几日便到了，这次若是能谋个好差，也能少受些苦了，荔溪瘴气重着呢”
“当初他也是倔，怎么迷了心窍了，偏要去那儿……”
老太太一时又迷了眼睛，这定是那金氏的主意，在她眼中这人甚是可恶。
忽而又想起来世安苑里那个被她遗忘的孙女，老太太突然有了主意。
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