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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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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希夷在南方是住惯了竹塌,又习惯了使些坐具的。到了北方,除开最初几个月苦些,后来又渐次恢复了这样的生活习惯。是以要收拾的地方并不多。

    但是,为父亲准备舒适的安歇之处,这是第一次,卫希夷将它当成了一件大事来做。将自己住的主殿让了出来,自己搬到了附近的小殿里。毕竟曾是女孩子的住处,哪怕是只猴儿,她也有细腻的地方,原封不动就给屠维住,不太合适了。

    将搜集来的瓶瓶罐罐一骨脑儿地打进包袱里,扔到自己的房里,等有空再摆。卫希夷的收藏,一如她的童年,不讲珍贵与否、价值高低,只看顺眼不顺眼,新鲜不新鲜。荆伯的宫中,有许多荆地来的小摆件儿,样式质地花纹,总有一些与蛮地、中土、中山不相似的。卫希夷见猎心喜,瞅着好玩儿的,就都拿了来摆着。女莹近来多思,于这些上头倒不甚在意了,纵容着她爱怎么收藏怎么收藏。

    光收拾这些,就花了不少时间。卫希夷总疑心屠维与姜先的见面没有表面那么和谐,焦急地催促着:“快点快点!”她急着回去偷听呢。

    收完她的衣服摆设,再摆进适合男子的摆设。屠维没有收集的癖好,生活很简单,卫希夷苦思冥想,只好放些简牍、兵器、铠甲一类。又急匆匆地去寻裁缝,给屠维赶制新衣。后一条却是省事儿,荆伯的宫中,柔软舒适的男子衣物并不少。比着屠维的身量,又打了一大包袱来。再盯着宫役们将房间打扫完,也不去自己的房里再收拾,卫希夷撒开两条长腿跑去屠维与姜先会晤的地方。

    还是没有赶上“前半段”。

    姜先的表情很诡异,屠维却很平静:“又跑了,还跟小时候一个样儿。”

    卫希夷摸摸鼻子,不客气地问道:“你们说什么啦?”

    “不都告诉你了吗?”屠维不动如山,“就说说学话的事儿。唐公问你的,你都教了?”

    “啊,当然啦,干嘛藏着掖着呢?”

    屠维叹了口气,咕哝一句:“长傻了。”

    “嗯?爹你说什么?”

    “没什么,方才在公主面前,说了的话,你是认真的?”

    “是呀。”

    “还要北上?”屠维皱了皱眉头,难得地犹豫了起来,“还回来吗?”

    姜先也紧张地望着卫希夷,他有些吃不准,卫希夷答应了风昊,回去给风昊做些事情,北上之后,会不会再南归?还是像祁叔玉一样,虽有封地,依然住在繁华的龙首城里?

    卫希夷想了一想,有些犹豫。祁叔玉的事情,她是必得对屠维讲的,可是现在让姜先也旁听了,合适吗?有祁叔玉在北方,再将他孤零零放在北方,未免有些薄情。但是!屠维生在蛮地、长在蛮地,族人在蛮地,族人在屠维的心中十分重要,让他离开这里,在北方没有任何根基、生活习惯也完全不同的地方生活,合适吗?

    这些都要与屠维深谈的。

    屠维道:“还跟小时候一个样儿,好啦,你慢慢想想,想好了,再告诉我。我在新冶会停留……唔,三天吧,够用了吗?”

    “够啦够啦。”这事儿得跟屠维商量着来,可不能自己胡乱下了决定了。将自己在南方的城池一部分赠与獠人,是因为地方是她的,她可以处置。但是屠维是父亲,是个活人,她就算再厉害、再有了身份,也要尊重屠维的决定。

    屠维不动声色地看了姜先一眼,一眼,姜先便起身说:“前半段已经说完啦,后半段你们慢慢聊吧,我也须回去想想,怎么与南君说话了。”

    当你十分得意自己能够春雨润物一般不动声色地将心爱的姑娘追求到手,做成了人生中最聪明的一件事情,却猛然被姑娘的亲爹点破,并且姑娘亲爹还不客气地说“这些都是我用过的办法”,暗示你少对他闺女耍心眼儿,你也会想快点跑路回去想办法。

    卫希夷理解地道:“你忙去吧。”亲自将他送到门口。

    姜先连忙说:“你与伯父久未见面了,快些去陪伯父吧。”

    “哦,”卫希夷看他急匆匆地离开,回来靠在屠维身边坐了,抱着屠维的胳膊,将头搁到屠维肩上,“有点灰溜溜的,爹,你对人家做了什么啦?”

    你也不想想他对你做了什么啦!能让他完整走出去,我脾气可好了!

    屠维没有顺着女儿的话往下讲,而是说:“说吧。”

    “什么?”

    “从一见面,你开心之后就有心事的样子,有什么事,是不能对我说的呢?”

    “那个。”

    “嗯?”

    “爹你跟我小时候见过的,有点不太一样了哈。”卫希夷小心地试探着。

    “是啊,老了。”

    才不是说这个!“不是,小时候……也不是,就是,你现在的样子,有点像王了,不太像我以前看到的了。”

    屠维失笑:“过了七年,我闺女告诉我,她小时觉得我缺心眼儿。现在看我不是那么缺心眼儿了?是也不是?”

    卫希夷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了。松开了屠维的胳膊,整个儿趴在了屠维的肩上,仔细端详屠维线条刚毅的侧。屠维也不催她,歪歪头,好笑地与她对视。半晌,卫希夷才咕哝了一句:“是不是吃了很多苦呀?”

    “……没你们苦,也没你们想的那么苦,”屠维将女儿揽了过来,慢悠悠地晃着,一如七年前那般,“以前你还小,家里的事儿,有你娘,我多插的什么嘴?外面的事情,你一个小孩子能知道多少?”

    “可是很奇怪,为什么爹以前不想谋一城一地,容下族人呢?我们从来不抱怨爹娘不封君,可是爹刚才说的办法,不是不能有自己城池的人呀。还有王,也不是会压抑臣下的人。为什么……”

    屠维道:“还有呢?”

    “就一句话,今天爹的样子,让我以为,您不该是久居人下,做个侍卫的。”

    “做封君可不容易,即便是王,不是也险些不好了吗?我是想保全族人,可不是想让他们繁华一时,而后寂灭。有什么,比与当时很稳妥的王在一起,更能保全他们的呢?”

    “……”卫希夷想说,这有点没出息了。

    屠维道:“他们得慢慢地来,慢慢地明白他们老一套必须改变,与我想法一样,大家才能好呀。所以我带着他们,愿意出来的人出来,不愿意出来的人,我不强求。出来看的人多了,懂得多了,大家的想法慢慢才会变。那是我的家,不能因为家人一时不理解变化,就将他们抛弃,就觉得他们是累赘,是该死。”

    “嗯……”卫希夷不好意思地将头埋到父亲的胸前蹭了蹭。

    屠维抚着她的长发:“哎,知道你爹不傻了,现在该说了吧?”

    “说、说、说什么?”

    “我开口之前,你就一脸愁样儿了,是为什么愁呢?”

    卫希夷死死抱着亲爹的腰:“那个,您知道吗……我……我哥……”

    “他遇险了?”

    “……”

    “你说了你娘,说了阿应,没提他呀。”

    “是……遇难了。”

    屠维手一顿:“我就只剩下一儿一女了吗?”

    “那个……”

    “唉,说吧,这又不是你的错,我又不是第一次失去儿女,谁也不能保证生下来的都能养活呀。”

    “那个,”卫希夷吞吞吐吐地,“爹您知道娘以前在北地的时候的事吗?”

    “说。”

    “我好像,还有一个……哥哥……”说到这里,卫希夷有点说不下去了。她还要北归,还不一定南下不南下,又有些希望屠维随自己北上。所以本来很常见的家庭关系,卫希夷说出来便不那么流利了。

    屠维的手微顿,拍拍卫希夷的脑袋:“就是为了这个?”

    “呃……”

    屠维有些高兴地说:“长大啦,知道心疼爹了。”

    “我以前也心疼你!我从来没有不讲理!”卫希夷不干了,“我什么时候给你惹过事儿啦?我都很懂事的?”

    屠维笑不可遏:“是是是,都是你懂事儿。”

    “爹真的……”

    “我见到你娘的时候,就知道她有些来历了。她比王宫里所有的妇人都生得貌美,她的行止所有我见过的妇人都更有气派,却不愿意成为王的妃妾。希夷啊,一个人即便不说话,她自己只要出现在你的面前,就已经将自己的来历都交代给你了。肤白、手嫩,便不是粗砺仆妇,貌美、识文解字、口音纯正,就更了不得了。她有来历,我知道的。必是哪家落难的贵女贵妇。”

    “……”

    “我问过她,她说是被人劫掠后逃出来的,以前的事儿不想提了,我就没再问。这样的女子,千里迢迢,自北南逃,能是什么好事?受的苦太多了,何必翻出来让她再难受一次?希夷,我从来不禁你习武,不禁你连狗都怕,知道为什么吗?”

    “凶一点,没人敢欺负?”

    “漂亮姑娘,更会受欺负呀。”

    “姐姐就很温柔的,她更招人喜欢的。”

    “她喜欢你,她小时候也不比你好到哪里去,不过长大了厉害不外露而已。女孩子厉害,很好很好的。你们在王后的宫廷里,却与王后并不一样,我真开心呀。”

    卫希夷爬了起来,抱着父亲的脖子:“爹~~~”她整个儿又活了起来,再没有一点愁容了,“呐,这样的,我把太后头剁了,想把大祭司鞭尸,行不行?”

    屠维:……不给阳光就能灿烂,说得就是你吧?你自己就灿烂上了!“王恐怕不会答应,不过太后死了,王很高兴,也不会追究。”

    卫希夷道:“他凭什么追究?”

    屠维反问道:“要追究了呢?”

    卫希夷松开胳膊:“正好,我给阿莹祭天加冕。”

    屠维道:“王也很不容易,对他要有礼貌。”

    “哦。”

    “原本想立新太子的,听说小公主回来了,他便不再提这件事情了。”

    “是爹劝住了吧?”

    “我不说,只要知道小公主有这样的本事,王也会重新考虑的。我说的,王都明白,白提醒一回罢了。”

    “现在想想,爹像在威胁王啊,这么厉害哦?”卫希夷瞪大眼睛,故意用夸张的崇拜表情对屠维。

    屠维终于忍不住手痒抽了她后脑勺儿,十分顺手,仿佛七年离别的光阴从未走过:“老实点!逼死了我的女儿,还要厚葬她!我也生气啊。可是当时是情势所迫,现在再反口,未免麻烦。此事,你不必多提了。”

    卫希夷道:“私下见王的时候,我必要让他知道我不开心,他这么做,可欠了我的。”

    “所以他更得偏向小公主,是不是?”

    “随便他偏向谁,反正,我偏向我自己人。”

    “行。好啦,说说你的打算吧。”屠维一点提姜先的意思也没有,女儿还没有开窍的意思,提他做什么?

    “那个,娘是从老虞王的宫里逃出来的。”

    屠维:……虞王的事情,因为容濯七年前到了蛮地,悉数讲述了一回,虞王家的各种恩怨情仇屠维也都知道。所以,女儿那个不是自己儿子的哥哥,是虞王儿子?

    屠维冷静地问:“然后呢?”

    “爹,你想留下来,还是北上?娘还没有认回哥哥,我拜了风师做老师,阿应被八哥收了做学生,还没有出师。阿莹被太子关起来的时候,我求老师带我去见她,老师让我报完仇,回去为他办些事,这几年,我们都回不到南边。可是都见了面了,我不想再分开了……”

    “把你这几年的事儿,都跟我说说。”

    “哦。”于是,卫希夷从逃亡开始,一口气讲到诛杀太后,中间讲到了黑金,还将自己的佩剑拿与屠维把玩。讲完了,也到了掌灯时分。

    屠维道:“荆伯还没捉到?”

    “嗯,不过,我看他逃不远……”

    屠维微微摇头:“就怕万一,你留在北面的女庚,我怕她有危险。”

    “这……”卫希夷要说什么,外面响起匆匆的脚步声,“阿莹来了?难道有什么大事发生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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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莹的表情十分怪异,看到她,便说:“希夷,伯父,你们再想不到有什么来会来求见的。”

    卫希夷是想不出来了:“庚在这里,说不定能想到。”

    女莹点点头:“她么,倒是真能。”

    屠维慢悠悠地说:“是不是荆伯的腹心之人,来卖他了?”

    女莹惊讶地道:“伯父怎么猜出来的?”

    “我比王还小几岁呢……”私下相处,屠维开始小声抱怨,“其实,王也险些被出卖过,好在察觉得及时。就此而言,荆伯不及王多矣!”

    女莹关切地问:“我爹……”

    “自然是好好的啦。”

    “是谁?”不会忘记重要的事情,是卫希夷的一大优点。

    女莹古怪地说:“工。就是那个青阳,那个阉奴。本来是说荆伯派他来求和,与我结盟,助我对付新后。听说你也在,就说,要见你。见了你,不但告诉你怎么捉荆伯,还告诉你荆国的内-情。见不见,你说吧。”

    屠维抬起手来:“荆伯派使求和?他已经知道新治的事情了?这么快?”

    原来,荆伯毕竟不是普通人,从战场逃离便察觉出不对来,派人乔装探路,知悉了新冶十二城为人所夺。这些事,在这些城里,并不是秘密。如何使诈、怎么结盟,荆伯都知道了,很快想到了对策。工听到“卫希夷”的名字,便主动请缨,为荆伯跑这一趟。

    女莹怏怏地道:“这老狗倒不蠢。希夷,见不见那个阉奴?”

    “见!”不见怎么捅死他?!太后叛乱的帮凶,害了大家受这么多苦,不弄死他真是对不起他搞那么大的事儿。

    “如果我劈了他,你能不能多等两年?没了他,拿下荆国要多花些时日。我答应你,我一定不让荆伯好过。”

    “去吧。”女莹答道。

    工在正殿里,五花大绑,身后犹立着两个执刀的蛮族青年,其中一个卫希夷还记得,是女莹让她看的那个“护卫”。两人将锋利的长刀架在工的脖子上,工却一脸坦然,仿佛是被架了两条少女的臂膀。

    只有在看到卫希夷的时候,表情才有了微妙的变化。眼睛微微眯起,下巴抬起一个小小的弧度,一张称得上不错的脸往一边斜了一点点。虽隔了七年,他还是一眼认出了卫希夷。

    “真有点像……”工撇撇嘴,脸上浮起一个轻浅又嘲弄的笑来。

    才说了四个字,只见卫希夷边跑边拔刀,直直挥地冲他砍了过来。

    工:……=囗=!这他妈是怎么一回事?!!!这跟说好的不一样!

    预想中的谈判没有发生,一直以为一切尽在掌握中的工脸上失去了从容。性命危急的关头,急忙喊出了一句:“奸诈狡猾,你不逊于我,何必装作快意恩仇?”

    是了,这就是他反水的原因了。他从来没有忠于过谁,心里却总有一桩事、一个人,放不下。

    见到女莹的时候,他是想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将双方势力再戏弄一回,令他们都听他的主意,执行他的计划。然而女莹说漏了嘴,不知道他做过什么,女莹或许会考虑,他自称“青阳”,女莹便想起卫希夷说过的事儿来了。

    合作你个锤子!

    “用不着,我有希夷了!”女莹当时是拒绝的,“来人,拿他下去,用重刑戳开他的嘴,问出荆伯的下落!”

    工听到“希夷”也是一怔,旋即飞快地给出了另一个计划。女莹惊呆了:

    “你想干嘛?”这个阉人,在打希夷的主意吗?你都是阉人了!你想什么呢?你害了我兄嫂,又要算计希夷什么?我劈了你!

    朋友,总是相似的。唯一的差别,女莹没有卫希夷行动这么迅捷,让工多说了十几个字。

    工道:“将我说的话转达给她,她必来见我的。”

    女莹将信将疑:“你等着。”她自己跑了过去。

    工悠然地将大殿又打量了一番,大模样没变,还是荆伯在时的样子,细节上却看得出来,这里的新主人,比荆伯略柔和了一点。确实是女人住在了这里。香炉中的香料燃烧出青烟,嗅在鼻端,他分辨出这不是荆伯惯用的香料。荆伯喜欢的香料,像妖娆的妇人,而这种香料,却似娇艳的少女。

    袅袅青烟里,仿佛又看到了那个美丽的姑娘。那么娇艳,那么美,看到她就像看到了阳光雨露,世间一切美好。她不喜欢阴谋,不喜欢算计,希望自己的小妹妹一辈子开心,有着简单的快乐。

    你的身边,纤尘不染,左右都是纯洁的人,连一个小女孩都会心怀正义打抱不平,你觉得世界很美好。你曾经让我不要那么阴沉,不要将事情想得太坏,要看到希望寻找出路,不要在心里存着毒汁。如果你的妹妹变成像我一样心机阴沉的人,你还会觉得世界美好吗?

    现在,她终于变成了和我一样的人,让我,想见见她。无儿无女的阉人,再没有了别的追求,我最大的乐趣,便是看着这污浊的世间,这没有你的污浊的世间,看着这些“贵人”丑态毕露。

    工安静地等着卫希夷,想等她来与自己“计议”,如何夺取荆国。能想出诈开城门的办法,又算计人心,恶毒地使蛮人不敢反抗。怎么会还是光明的?

    光明不光明,与你何干?这是卫希夷的逻辑,爱骂不骂,骂不骂你都得死!我干嘛非得你承认我好呢?

    黑金的长刀很罕见,卫希夷一直将它保养得很好,刃口比青铜剑锋利得多。卫希夷的手很稳,稳到砍下了工的头,腔子喷出的鲜血溅了两个护卫一脸,却没有划伤护卫一丝一毫。

    将刀一收,卫希夷对随后赶来的屠维和女莹道:“你们来了?人已经杀了,我这就捉荆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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