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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包来一口(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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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席,又出警去啊?”

    忙乱却井然有序的派出所门口,一个高大的身影正抬手准备戴上警帽,闻声停了疾走的步伐,侧身对值班亭出声询问的中年男人点了点头。

    “红河乡下边刚来了电话,鸿蒙村的老村长刚过世,我得去看看。”

    中年男人一听,顿时来了精神。

    这鸿蒙村是柏县红河乡下属的一个村子,柏县四面环山,若不是四十年前柏县出了一个大人物,大人物成名后积极建设老家,柏县说不定至今还是个穷乡僻壤的山坳坳呢。

    虽是如此,但哪怕柏县全力建设至今也不过是个二十线开外的小县城,更别说辖下的红河乡了。

    如今已经是2020年,科技发展迅速,信号网络覆盖全球,但仍有一些神秘的地方不为人知。

    鸿蒙村就是这么一个地方,鸿蒙村最早出现的时间已不可察,县志记载最早发现鸿蒙村的时候为明朝崇祯末年。

    因为那时柏县第一批住户是那年逃难而来此隐居的,在山里迷了路,遇到了神隐在万山之中的鸿蒙村村民。

    此后陆续偶有听闻鸿蒙村的消息,但从未有人知晓鸿蒙村具体的位置。

    一直到民国时期,军阀混战,柏县人逃亡大山之中,这才发现了这个外界传闻十分神秘的鸿蒙村。

    事实上,远香近臭,这个词不仅是说说而已,在柏县人心里,鸿蒙村一直如诡话般神秘莫测。

    但置身其中,鸿蒙村的神秘面纱被揭开,柏县人就觉得这是一个非常迂腐的村子。

    是的,迂腐。

    这个词不是褒,也不是贬。

    而是怒其不争,不能理解。

    鸿蒙村村民自称为鸿蒙族,在登记造册时,死活不肯改族,不搬迁,并且鸿蒙村从不与外界通婚。

    他们接受外界的知识观点,却从不肯改变,依旧日升而作,日落而息。

    家家户户通水电,鸿蒙族还是用着古法而制的油灯火把,蓄着雨露,饮着山泉。

    哪怕是强制九年义务教育,鸿蒙村村民会把孩子送出来读书,但是学费却需要孩子去挣,读完书的鸿蒙村孩子依旧会回到鸿蒙村,继续父辈的生活。

    这一点让柏县人很是不能理解,他们就像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又顽固。

    更让外界担心的是,鸿蒙村日渐减少的人口,众所周知,这个村子从不和外界通婚,本就极低的生育率,加上祖祖辈辈生活在一起,血缘关系早已混淆不清。

    奇特的是这个村子里的新生儿虽不多,但夭折的完全没有。

    不过即使是这样,也不能改变村子里新生儿的出生,时至今日,鸿蒙村一代代的人口减少,最后一个出生的新生儿也已经是二十年前了。

    而鸿蒙村的人口也仅剩两人,其中一人是鸿蒙村的村长,另外一个则是村长的孙女。

    两口人一个村子,并且还是身处大山之中的村子,先不说生活条件,就是人身安全也有隐患,县里很早以前就有人提议让鸿蒙村民到红河乡生活,却被拒绝。

    这次红河乡来电说老村长过世的事,也提了这次一定要把那个独自生活的女孩强制带出来的要求。

    是以才有了这番询问,中年男人是土生土长的柏县人,对于鸿蒙村的事也是从小听到大,所以高大的青年阿席说完后,中年男人忙摆手。

    “鸿蒙村啊!那山路可不好走,你路上可得注意安全,叔就不耽误你干活了,你忙去。”

    中年男人说完,恰好值班亭门前路过一位四十好几的中年大妈骑着一辆电动三轮车,正是刚买菜回来的食堂阿姨范大姐。

    听到中年男人的话,范大姐哎呦的一声停了车,看着高大的青年男子,忙到:“阿席这是要去鸿蒙村呢?这一来一回恐怕得晚边才能回来,晚饭都赶不上热乎,中午恐怕还得在山路赶路哟,阿席你等等再走,大姐拿几个馒头你路上填填肚子。”

    说完从车座上利落的跳了下来,在三轮车的斗座里,翻了一包由透明塑料袋包着八个紧紧挨在一起的老面馒头,递给了程席。

    高大青年程席忙伸手接过,微笑着道:“谢谢范大姐,我正准备着去买点面包馒头啥的路上吃,可巧就碰见您了!多谢您嘞!”

    “嗨!这有啥好谢的,你忙,早去早回,大姐走了啊!”

    说完,范大姐风风火火的坐上车,和中年男人招呼一声就朝着食堂开了进去。

    程席左手抱着馒头,右手理了理警帽,和中年男人也招呼了一声就向着派出所停车场走去。

    找到了车后,打开车门将馒头和警帽放在副驾的座椅上,启动车后,从裤带里掏出所里上个月新发的智能手机,看了看单位微信群里的信息。

    退出后,找到了后勤小赵发来的鸿蒙村路线图,仔细看了几眼后,这才松开手刹,缓缓驶离停车库。

    在路边的便利店里买了几瓶水,向着鸿蒙村出发,临近中午十二点,到达红河乡去往鸿蒙村的路口。

    程席下车到附近的乡民家里,借了人家的晒谷坪将警车停在那里,和乡民道谢后,从后备箱里拿出一个旅行包,里面装了三瓶水和刚才吃剩的三个馒头以及其他进山工具。

    此时将入十月,气温不热不凉,还有三天就是国庆,今年的中秋节与国庆节是同一天,乡民们自家门前种的桂花树,簇簇花苞,幽幽绽放,乡野里桂香迎风扑鼻。

    程席望着面前的群山万壑,颠了颠肩上的旅行包,迈步进入鸿蒙村的小山路。

    这不是程席第一次来鸿蒙村,事实上,程席一直没有和人说过,其实他还认识鸿蒙村村长的孙女九黎。

    他的母亲曾经在红河乡的乡小学任教过,那时他父亲因工作变动去了其他省,他则和母亲在红河乡生活过几年。

    那时他正读小学六年级,母亲则是在刚入学时教导一年级,九黎则是母亲的学生。

    一个特别的学生。

    小时候少年们总是追求特立独行,所以听闻学校里有个鸿蒙族的人,总是忍不住好奇心,想要去探寻。

    鸿蒙二字,在中国的文化里,代表着远古时代,也经常听到神话故事里,开篇很牛的人物都是与鸿蒙等等有关。

    但事实上,鸿蒙村村民真的很普通,他们没有长生不死,也没有什么神奇法术,和超能力,这是程席去了一次鸿蒙村所了解的。

    他们就是一群普通的隐士,了解新事物却不被同化,一年又一年,继续着祖宗的生活习性,不感到枯燥无味,反而满心欢喜。

    山路不好走,原来的老山路上被斑驳的青苔占据,程席穿着防滑鞋依旧走的小心翼翼,时不时的还需要用登山棍敲击路旁的野草,驱赶草丛里的蛇虫。

    茂密的树林,树冠如伞,遮挡住太阳的光线,偶有光线从树叶缝隙里倾落,为这潮湿阴暗的森林带来微微光亮。

    记忆中十几年前走上这条路的记忆模糊不清,但是却始终不忘那个小小的身影,走在母亲的身前,一边将横在路上障碍清除,一边絮絮叨叨的讲述关于森林的故事。

    耳边仿佛响起少年时自己跟在母亲身边,不耐烦却又带着好奇忐忑的声音。

    “妈,她好啰嗦。”

    “妈,还有多久才到?能不能让她闭嘴。”

    “你是麻雀吗?叽叽喳喳。”

    幼年时的自己不懂,母亲警告自己的眼神,却看着小女孩善意的目光,和那个小身影仿似听不懂他的意思继续吵吵闹闹的说着话。

    后来那次家访结束后,到家时母亲才告诉自己,小女孩那么做是担忧自己和母亲会因为在阴暗的环境中滋生恐惧,这才不停的说话,讲故事以弱化那种恐惧。

    回忆着少年时光无理取闹的自己,那段时光仿佛是程席这一辈子最为轻松安逸的时候了。

    那后来,父亲工作不顺,母亲带着他来到父亲身边却意外车祸去世,父亲也抑郁寡欢到他成年不久离世。

    双亲骤然离世,小小年纪面对如恶狼般的亲戚和残酷的社会,几乎是头破血流才有了如今的生活。

    在一通回忆杀后,光明破了黑暗降临在眼前,程席轻吁一口气,看着不远的山脚下隐隐绰绰的房屋,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目的地到了。

    这里就是鸿蒙村,一座隐在万山之中的村子,这时太阳西斜,村子里万籁俱寂,仿若荒无人烟。

    林间鸟儿清鸣,虫儿隐在看不见的角落窸窸窣窣,这座村子仿佛被人间遗忘般,坐落在这里,想到独自一人生活在此的小女孩,程席一阵恍惚。

    时隔十三年,犹记得十三年前村落里还有十几位老人,如今却只剩下一人,不知何故心中竟泛起一丝悲凉。

    是为这座孤独的村落,还是为那一年阳光明媚的早晨,那沐浴在柔光里幼小的身影?

    程席甩了甩脑袋,从旅行包里拿出喝了一半的水,咕噜咕噜的喝完后,将瓶盖拧紧放回旅行包,又掏出手机看了看微信群信息。

    单位群依旧活跃,但与自己无关,偶尔有艾特自己的不过是领导通知明天下午的会议不要缺席。

    视线扫过手机的顶端,看到时间数值显示已经是下午的两点一十四分,不可思议自己竟然在山林走了两个小时。

    默默在群里回复了领导收到后,将手机放入裤带中,俊秀的脸庞,薄唇轻抿,抬眼看着村子,想着赶紧找到小学校友九黎,时间不早,再耽误下去山路可不好走。

    向着记忆中小女孩的家缓缓迈步走去,一路寂静无声,家家户户门扉禁闭。

    有些年久未住人的人家,院墙脱落的厉害,仿佛随时都会倒塌,村里的房子大部分都是黄土混着稻草建的土房。

    唯一与众不同的就是村长的家,那是连接山壁,巨石混着水泥建造的一座祠堂。

    是的,祠堂,没错。

    鸿蒙村历代村长就住在祠堂的门口的三间门房里。

    程席在祠堂门口喊了几声,无人应答,在村中叫唤着许久,也不见人影。便不请自入推开了祠堂门口一间间门房,却仍是找不到记忆里的那个小姑娘。

    在村长家附近转悠了一圈,才发现了靠近山壁的一道木门,看着木门顶上的石头上雕琢的鸿蒙祠三个大字,程席抱着一分犹疑,还是推开了木门。

    木门是虚掩着的,进入门后是一小片空地,转过弯便看到一个约莫两米高,三米宽的山洞。

    山洞内腹很大很大,大概有一个半的足球场那么大,看着眼前的这一幕,程席却吓出一身冷汗。

    只因这里竟然密密麻麻的放着数不清的棺材,不论是地上还是石台上,或者内壁上,简直就是一个万人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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