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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庶子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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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陶闻小时候很喜欢问为什么。

    为什么要叫自己的亲娘为姨娘?为什么要叫那个冷冰冰的女人做母亲?为什么父亲这么忙?为什么他有这么多姨娘?

    朱姨娘说,这是礼,是规矩。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它不会因为你不喜欢而改变。父亲忙是为了家业,姨娘多是为了开枝散叶。

    他的亲娘,好像什么都懂,对自己永远都有无限的耐心。

    他清楚地记得,他的童年是在五岁那年结束的。

    他的大哥哥得了咳疾,烧了三天之后,人就没了。从那之后,后院似乎能看见刀光剑影。几个娇滴滴的姨娘没了,他和二哥哥三哥哥的日子也愈发不好过。

    因为只有大哥哥是母亲亲生的,他们三个都是庶子。

    接着,二哥哥也没了。

    他最喜欢聪明和善的二哥哥了,别人都说他是神童,是曹仓舒第二。可这个不吉利的外号让二哥哥像曹冲一样短寿了。二哥哥的亲娘丁姨娘也跟着一起去了。

    姨娘把自己叫来,无比严肃的问自己,想不想好好活下来。如果想,从今天开始就生病吧,一直病到你能成家立业为止。

    后院的风言风语他也听了一些,说大哥哥的死是丁姨娘和其他几个姨娘联手做的。所以,二哥哥和丁姨娘也活不成了。

    他害怕极了,所以他听了亲娘的话。他知道,这个世上只有自己的亲娘靠得住。

    先生说,这叫相依为命。

    于是,他喝了朱姨娘熬的汤药,变成了病秧子,陶家第二个聪明的孩子渐渐无人问津。

    朱姨娘的屋里有很多书,类目繁多,甚至还有剑谱拳法。他白日里看书,夜半无人时便练五禽戏强身。

    他资质平平的三哥哥是个顽劣不堪的性子,母亲便也懒得对付他。她开始专心调理身体,想要再生一个儿子。功夫不负有心人,母亲又给他添了一个小弟弟。

    可母亲却更疯狂了。

    她不能重蹈覆辙,她的小五一定要顺利长大,承袭家业。敏锐的朱姨娘又加重了自己的药量,他几乎足不出户,与人说话也是有气无力。

    三哥哥跟同窗们去郊外打猎,却从马上跌了下来,变成了跛子。他愈发放纵自己,变着花样的吃喝玩乐。

    三哥哥的亲事让人难以形容,他的妻子虽有万贯家财,容貌艳丽无匹,可性格泼辣,粗鄙不文。

    三哥哥娶了妻,接下来就轮到自己了。

    他对婚事没什么期待,只希望那个姑娘能像姨娘一样温柔贤惠就好。

    那一日,来了个神秘的老道士。说自己缠绵病榻,最好娶一个有热孝在身的女孩子,可保性命无虞。父亲答应了,母亲原本相看好的姑娘只能作罢。

    成亲的前一夜,他把心中积压了多年的疑问倒了出来。

    “大哥的死,真的和二哥有关吗?”

    姨娘用荒唐可笑的语气道:“是不是,又怎的。所谓的真相,不是看证据,而是看你的心愿意相信什么。”

    他懂了。

    即便大哥是真的意外病故,可上头压着三个庶子,嫡母又岂能安心?现在她又有了嫡子,三个庶子就更碍眼了。妻贤夫祸少,所以三哥才娶了个那样的妻子。外面的人还会夸嫡母心慈,给庶子娶了门好亲。

    其实,他的嫡母也挺可怜的。当年去求亲的人家很多,可嫡母看中了父亲的长相便嫁了进来。美男易多情,父亲的后院自然是一群莺莺燕燕。既要平衡压制这些美妾,自己又要寻药求子。这人生,着实苦得很。

    “我托人打听过,那位解姑娘的母亲是沧浪城有名的闺塾师,想必她也是个知书识礼的好姑娘。”

    “是,姨娘费心了。”

    “为了你,怎么费心都不为过。”

    虽然他很大了,可他还是抱了抱姨娘,在心里喊了一声娘亲。

    他的妻子人如其名,贞静娴雅,斯文清秀。她给自己更衣时,耳朵红得好像能滴出血一样。他觉得有趣,便拍了拍被子说。

    “各睡各的吧。”

    “啊,啊?那,帕子怎么办。”

    “我备了一瓶鸡血。”

    “哦,可……”

    “娘子你想共赴云雨,奈何夫君我有心无力。”

    解贞的脸也红透了,用细若蚊呐的声音说:“我……不是……”

    “早点睡吧,我很累了。”

    “是。”

    她服侍自己躺下后,吹掉了多余的蜡烛后才上床躺下。她捂着嘴打了个哈欠,没一会儿就睡着了。他侧过身子看着她,吹弹可破的巴掌脸,红润鲜洁的樱桃小口,浓密的睫毛投下两道扇形的阴影。他喜欢她的长相。

    可他还不能相信她。

    她每日晨昏定省的服侍嫡母,也不忘了去给朱姨娘请安问好。他发现她每逢初一十五便吃素,就问她为什么。

    她沉静的脸上多了几分哀伤,道:“母亲辛苦抚育我一场,我却不能在她墓前结庐守孝,便只能吃素聊表寸心。”

    雁容说过,解贞每日都抄经礼佛为亡母祈福。

    “那为什么只在这两天吃素呢?”

    解贞的耳朵突然又红了,她嗫嚅道:“长期茹素,不易有孕。为人妻室,要为夫君生儿育女……”

    “你还懂医?”

    “略看过几本医书而已。”

    虽然他们至今尚未圆房,可她还是记着自己的责任。

    他想知道她的过去,解贞便慢慢地讲给他听。父亲早亡,族人不慈,幸亏她母亲满腹才学,教过几家小姐有了好名声,最后留在了沧浪城。提起在张家的日子,她的目光中满是怀念和欢喜。

    似乎,那是她人生最好的时光。

    “那你为什么没有嫁给张家少爷呢?”

    “母亲叫我恪守本分,不能心生妄念。张府待我们母女极好,我们又岂能图谋人家?”

    解贞目光坦荡,毫无犹疑闪躲。

    “我这样问你,你也不生气?”

    “夫君有这样的疑问也是人之常情。”

    他不自然的咳嗽了一下,他感觉自己像个小人。

    那天,她去了寒山寺见闺中旧友,回来后茶饭无心,满脸愁容。他便去问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进房,就见她趴在旧衣箱边上哭得痛不欲生。

    他看了张家小姐给她的信,簪花小楷书写得故事是那样英勇无畏。她说,裴画师是她的好友、姐妹、知己。

    她为她赴汤蹈火,她为她伤心流泪。

    他很羡慕这样的友情。

    别人对她的好,她都珍藏在心里。说起来,她也是命如飘萍。还不记事的时候就失去了父亲、一场天灾又夺走了相依为命的母亲、被无良的堂叔卖给了商贾之家的重病庶子,每日伏低做小,强颜欢笑。

    莫名的,他的心被她揪得紧紧地。

    后来,裴画师平安出狱,获封待诏,赐服绯佩鱼,解贞才有了实心实意的笑脸。他喜欢她的笑。

    解贞平日里的消遣除了读书写字,便是看看自己院中的花草,极少出去。

    她从姨娘房中借了一本《鹤林玉露》,回来时遇到了三嫂嫂。三嫂嫂好奇地问她这本书讲得什么,怎么养鹤吗?

    “此书评述了前代诗文,又记述了一些文人轶事。”

    她解释完,跟在一旁的几个丫鬟都笑了。三嫂嫂最恨别人笑她无知,便拿难听的话刺她。什么女人家不安心针凿女红,读那么多书做什么用,又不能考状元。有空翻闲书,不如早点怀上个一男半女,那才是正经事。

    “嫂嫂教训的是。”

    解贞语气谦虚,目光澄澈,沉静的脸上不见半点虚伪。她这个样子,让人好似一拳打进了柳絮里,三嫂嫂哼了一声便走了。

    雁容忿忿不平的说:“您的女红好着呢,再说了,她自己不是也没怀上,哼。”

    “雁容,慎言。”

    “是。”

    可雁容转头就把这场小口角告诉了他。他去宽慰她,让她别和三嫂嫂一般见识。解贞倒是微微一笑,道:“其实,三嫂嫂说得也对。女孩子读书确实没什么用。既不能科举应试,也不能建功立业。”

    “读书可以明理,可以修身养性。”

    她先是点头,然后摇头:“我读书,只是为了我自己的心。书里有母亲,有朋友,有日月星辰,有山川湖海。书里的天地无限广阔,可以任我自在遨游。”

    她低头抚着鹤林玉露四个字,目光变得无比悠长。

    他的心,忽然被她打开了。

    “三嫂嫂的后半句话说得也对。”他抽走了她手里的书本,用格外炙热的目光盯着她:“娘子,我们来做正经事吧。”

    他们这才成为了真正的夫妻。

    平日里的她,有时沉静,有时可爱,可承欢时的她如明珠生晕,美玉莹光,羞怯艳丽得如海棠盛放。

    她至真至纯,重情重义。若这一切都是假的,其实她的真面目是个心肠歹毒的妖女,他也愿意被她吃干抹净。

    “夫君生着病还这么厉害,若是身体无恙,我可怎么受得住。”

    她把头埋在自己怀里说出了这句露骨至极的话,他抬起她的下巴,四目交接,他清晰缓慢的把自己的病因告诉了她。

    “夫君的药要吃到什么时候?”

    她问这句话时的表情很是为自己心疼,可他很高兴,她的心里开始有他了。

    “你放心,不会太久了。”

    “夫君,你过得太苦了。”

    “你我都是苦命人。阿贞,从此以后,就让我们相依为命吧。”

    “还有姨娘呢。”

    “嗯,我们三个一起。”

    他们心有灵犀,同时吻住了对方。绵长的吻,混着坦诚相待的泪水,和对未来的无限期待,有点苦,又有点甜。

    他永远都忘不了这一天,他的生命里又多了一颗星星,可以照亮他黑暗卑微的人生。

    她的心如湖水般澄静,又如大海般辽阔。一定是上天垂怜他,所以才把这般美好的人儿送到他身边来。

    ————————

    他早就想离开陶家了。

    当他准备好了一切之后才将计划和盘托出,阿贞没有反对,只是不放心朱姨娘一个人留在府里。

    “娘子不要担心,姨娘她若没有本事,这么多年是怎么护住的我和她自己。只是要委屈你跟着我颠沛流离了。”

    她笑着摇头,道:“我生本无乡,心安是归处。”

    他的心也因为她而安宁。

    他除了读书强身,其实也在外悄悄经营了些小生意,规模不大,主要是积攒经验和人脉。他提出分府不分家时,嫡母脸上的表情像是五弟中了状元一样高兴。父亲沉吟了许久,单独把他叫进了书房,问他日后的打算。

    “你若分出去,便是真的分出去了。”

    “是,儿子明白。”

    “那你都想要些什么?”

    “儿子只想要一座小小的府邸,其他的一概不要。”

    “你是想从头开始?”

    “是,儿子打算出海,先做香料和珠宝的生意。”

    他说出自己现有的人手银钱,认识的人脉,对行情的分析,父亲很欣慰地夸奖自己。

    “我儿真的长大了。”

    “儿子只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罢了。”

    “人不可能一辈子躲在父母的羽翼下,早晚要独自经历风雨。更何况,我也没能护着你。你母亲,她,是个心窄的。你姨娘很聪慧,只可惜她命不好,若不是家道中落,又怎么会嫁给我?”

    他默默不语。

    “你的命也不算好,托生到姨娘肚子里。可你的命也不算差,男孩子总能到外面去闯出一番事业来。”父亲数出了几张银票和银锭,“万事开头难,这六百六十两银子取六六大顺的意思,是我的私房钱,你拿去用吧。”

    他跪下给父亲叩了个头。

    “你不要担心朱姨娘,你走了,她就没事了。你的妻子虽是个孤女,却是个蕙质兰心的好姑娘。你的日子,会越过越顺的。”

    “是,儿子一定会的。”他自信的笑了。

    离府前,他们两个去了朱姨娘的院子吃晚饭。席上,明明很高兴的姨娘吃了几杯酒后却掉下几滴泪来。他们支开了丫鬟们,跪在地上叩了个头给朱姨娘,低声地喊了句母亲。

    朱姨娘抱住了她的儿子儿媳,哭得泣不成声。

    父亲给他的宅院在苏州城闹中取静的地段,不大不小,很适合五口之家居住。出了海,解贞高兴地像个孩子,可也娇弱地像个孩子。他无微不至的服侍着晕船的她,让她更加不安。

    “为娘子做得再多也不够多。”

    她便静静地倚在自己怀里笑得很恬然。

    听说裴待诏生病了,她便马不停蹄地赶去送药。他听过她许多故事,却不料天意弄人,竟让她长睡不醒。还好,她福泽深厚,终是醒了过来。

    和解贞的沉静不同,裴待诏是个开朗的女子。她们性格相反,却又彼此欣赏。裴待诏对待自己的态度也全无轻视,是发自内心的平视。这样的尊重,太罕见了。

    难怪阿贞会将她引为知己。

    商人的妻子总是和丈夫聚少离多,他虽尽力带上她,可还是避免不了分离。尤其是,当她有了他们的孩子。无论他走得多远,他都知道,他的妻子和孩子就在家里等着他。他无以为报,只能赚更多的银子来回应这份等待。

    又过了些年,父亲殁了,他回陶府参与操办了父亲的葬礼,其他的一概不插手。

    紧接着,争产大戏开锣了。三哥五弟虽然无所谓,可三嫂和嫡母争得厉害。嫡母拼命保住了大头,但是三嫂也占了不少便宜。

    陶府上下闹得是鸡飞狗跳,人仰马翻,让苏州城里的男女老少看了好一通热闹。可这一切都和桃园巷的陶四夫妇无关。

    父亲后院的美妾,没有生育的都被发卖了,生了女儿的都被送到了庵堂里。他把朱姨娘接了出来,一家人终于团圆了。

    娘亲每日含饴弄孙,看着竟越来越年轻。婆媳两个吟诗作对,品茗赏花,相处得很是和谐。

    嫡母病重的时候,突然说想见自己,他去了。面如金纸的嫡母老得看不出昔年的影子,她直通通的问自己,过去那些年是不是在装病。

    他说,是。

    她说,她其实早就看穿了,她知道朱姨娘是个乖觉的,只想保全她和孩子。不像别的妖艳货色,不该有的贪念太多。

    他静静听着。

    她又问他,为什么当年走得那么干脆?陶府偌大的家业,连九牛一毛都没拿到。是为了朱姨娘和解贞吗?

    他说,也不全是,好儿不谋爷田地。

    嫡母的眼神突然变得很奇怪,像烧开的沸水,却又忽然一片死寂。

    良久,当他以为嫡母睡着了的时候,她说,是我看走眼了,你姨娘是个有智慧的,你也是个有出息的。我想求你一件事,如果可以的话,尽量帮帮小五。他耳根子软,心肠更软,太容易吃亏了。

    他笑了,您放心,都是手足兄弟,能帮得自然会帮。

    没过几天,嫡母过世了。

    他每次去给父亲扫墓时,也会给二哥哥清理坟茔。他的二哥哥永远都是个小孩子了,所以,他没有摆酒,只放了一包他最喜欢的豆字糖。

    他一碗水端平,既帮衬三哥,也照顾五弟,只是绝不掺和他们后院的事。别的不好说,他这两个兄弟都完美继承了父亲的风流天性。

    只有一次例外。

    三哥的史姨娘没了,留下了一个四岁的女儿。蓉儿瘦得像根豆芽菜,袖子也是短一截的。阿贞一直想要个女儿,可生过两个儿子之后就再也没能怀上,他也舍不得她再高龄怀孕。阿贞可怜蓉儿孤苦,又喜欢她的乖巧,就想把她接到身边养着。

    他去求三哥的那天,三哥甚至不记得蓉儿的年龄,也压根忘了史姨娘这个人。他索性要求把蓉儿过继到他名下,又给了三哥一大笔银子。三哥乐呵呵地同意了,三嫂更不在乎一个庶女的去留。

    陶三老爷的陶六娘正式变成了陶四夫妇的陶芙蕖。

    蓉儿战战兢兢地跟着自己离开了父亲家,到了桃园巷又泪眼汪汪的给他和阿贞磕头。说她以后一定会好好孝顺四叔四婶的。

    “该叫爹娘了。”

    “是,爹,娘。”

    朱姨娘拉起小可怜笑着说,蓉儿是个有福气的小娃娃。蓉儿有了祖母疼爱、父母教导、哥哥陪伴,成了一个活泼好动、手不释卷的小姑娘。

    在四十岁那年,他觉得自己赚得够多了就坐镇家中,很少外出奔波,他用心培养的心腹也都没让他失望。

    两个儿子也大了,阿贞将他们教养得很好,他能教得也只有生意经了。他还劝他们尽量不要纳妾,不要为了一己私欲,让别人过得艰难。

    他和朱姨娘绝口不提在陶府的日子,解贞也只说了只鳞片羽,可孩子们都明白父亲的不易。又因为耳濡目染了父母的恩爱信任,他们两个后来也做到了一心一意。

    蓉儿的婚事很让阿贞操心,挑了又挑,终于选到了一个人品可靠、性情纯良的读书人。出嫁前一天,她舍不得离开桃园巷,哭着说自己不嫁了,要一辈子留在他和阿贞身边。

    后来,女婿蟾宫折桂、平步青云,与蓉儿的感情也是一如往昔。三嫂倒是眼热得很,挑了两个容貌秀丽的庶女送给女婿。谁知,女婿都没让两位妹妹过夜,立刻把人送了回来。还对三哥疾言厉色的表明了态度,若三伯母下次还要这样出卖女儿,以后就不再和三伯父家来往了。

    三哥臊得无地自容,当晚就痛骂了三嫂一顿,三嫂捋起袖子回骂他有眼无珠,平白让桃园巷占了便宜,夫妇两个险些上演了全武行。

    阿贞说起这些事时,蓉儿静静地听着,没有说三哥三嫂一句坏话,她抱住了阿贞说。

    “娘,昨晚我梦到我姨娘了,她说她很感激你们。娘,能做你和爹的女儿,蓉儿好幸运好幸福啊。”

    他看着抱在一块的母女两个,只觉儿女双全,人生圆满。

    时光倏忽过。

    娘亲的身体依然康健,爬个山登个楼也不用别人帮忙。他的阿贞虽然容颜微微褪色,却如被打磨过的美玉,更加仪态万方。

    他守着她,看春花秋月,赏夏荷冬雪。

    从来好事天生俭,自古瓜儿苦后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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