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46.//％（网）正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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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冷了，时常飘雪，高墙外树上是不能呆了，况且也怕二蛋找到，凤凰便找些隐蔽人少的地方挖些雪洞出来，在雪洞里呆着，安静又保暖的，凤凰倒是挺喜欢。
只是挖洞的时候常常不小心让伤口崩裂，回去又要被罗石岩臭骂一顿。
身上到处都疼，脸上更是有一道极其难看的箭伤，像裂口女一样的，凤凰自己看了都害怕。每晚睡着都做噩梦，让她慢慢不敢入眠。但醒着的时间再长，也不过是更加让自己胡思乱想罢了。
凤凰反复想起那天战场上的光景，想起梦中冷血的自己，想起从被拐卖起所经历的一点一滴，这些和一个人安静的时光对比起来，都像是不真实的梦境一般。
如果真的是梦，凤凰不知道自己想不想醒过来。她确实很喜欢敢死营的兄弟，在敢死营的生活虽然又苦又累又饱受生命威胁，但她两辈子活过来，都未曾有那么鲜明的活着的感觉，也未曾有那么多肝胆相照的朋友。
可是腥风血雨的战场同样让她退意萌生。她越来越频繁的想到那对她宠爱有加的爹爹和娘亲，想到以前舒适平和的日子。她本可不受这些罪，不必去纠结杀不杀的问题，不用担心自己变成一个怪物，不用再受那么严重的伤。
凤凰摸摸脸上的痂，自己都替自己感到委屈。她可是一个女孩子，本该柔柔弱弱的，就算这辈子长得高大，又酷似男孩，但她还是一个女孩子啊！
最关键的是，下一次战争到来的话，她根本不确定自己能不能下得了手。而在战场上不能杀敌的士兵，只会拖累战友，就像这一次害大家受伤一般。
一番分析下来，仿佛她离开才是对自己对敢死营最好的选择。但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就是有点不愿意，有点委屈，有点生气。
况且上一次她想逃回家，结果却害得数十名守卫被杀，东边城被屠，这一次如果再逃，不知道会不会再次引发灾难。自从穿越以来，凤凰不得不信起命来。
天色渐晚，凤凰只能抛开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动身回营帐去，接受罗石岩的唠叨。小黄鸡像是知道凤凰最近心情不好，总是跟在她身边，就连大黄鸡也老老实实做好运输工具的本分，不再狂奔乱跳的。越过高墙的时候，凤凰发现墙上放着些土豆雕刻出的小人。
最近她总能发现这些意外的小可爱，有时候是精致的雪人，有时候是不知道哪里摘来的花，有时候则是像现在眼前这个小人一般的玩意儿。凤凰不知道这些东西是谁落下的，也不确定自己拿走了有没有关系，反正挺喜欢的，就顺手牵羊拿走了，谁叫这主人不保管好呢？
凤凰倒是从来没有想过，这些小礼物可能是谁特意送给心情低落的自己的。
回到营帐的时候，除了罗石岩，鬼七也在。鬼七天天都会等着凤凰回来，但他并不会说多余的话，只是一直小心翼翼观察着凤凰。
鬼七知道每个新人上战场都要一段时间恢复精神，但凤凰这明显太久了！而且丝毫没有打起精神来的打算，只知道成天低着头，也不和人目光接触，这样陌生的凤凰，实在让人担心。
每日看见凤凰安全回来，鬼七便会离开，不敢多做打扰。但凤凰还是嫌这关心的探望是一种负担，每每摆着张臭脸。今天更是开口挤兑鬼七，“天天来监视，还怕我跑了吗！？”
鬼七皱眉，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我……我只是来找罗先生。”
“哼！说谎都不会！”凤凰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是心里有一团邪火，让自己变成见人就咬的疯狗一般，“怎么，你们不就是觉得我奇怪吗！不就是觉得我像个疯子一样吗！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鬼七沉默着，大家确实是这样认为的，但觉得凤凰奇怪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实在不知道为什么事到如今却反而生起气来。
凤凰看鬼七没有否认，顿时心里又委屈又气愤。虽然她一直不承认自己是敢死营一把手，但不可否认敢死营兄弟们都是这样认为的，大家都把凤凰当做老大对待。但现在，自己成了一个上不了战场见不得血的老大，不知从前在她面前毕恭毕敬的人，如今背后会怎么说她！
凤凰想起几天前遇到精英队伍的统领阎王，对方看自己时不屑的眼神，还有那不屑的语气，“我绝不承认你是老大，从前不会，以后更加不会！”
在如今的凤凰眼里，仿佛人人的眼神都在说话，说她不中用的话！
凤凰气急，便口不择言道，“你们以为因为谁你们才有现在的好生活！没有我！你们还在为那半月不来的粮食互相残杀呢！”说完还泼了鬼七一身的凉水。
鬼七没有躲开，只是一动不动地站着。他从来是个坚韧的人，所以不明白凤凰的挣扎和别扭，能做的也只是骂不还口，打不还手罢了。
那边凤凰看鬼七傻乎乎被凉水浇湿，又立马不安起来。她也知道自己在无理取闹，她也知道自己说的话到底有多么伤人，多么错误。
但就像绷紧的弦突然断掉，凤凰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心中的害怕和失落，只能让这些情绪化为犀利的言辞，攻击眼前所能看到的所有人。简单来说，就是想吵架罢了。
但偏偏凤凰自律能力极强，话才出口，她便知道是自己在胡乱迁怒，于是生生压下了火气。凤凰不敢看鬼七的表情，只是转身跑出营帐。
鬼七立马追了出去，在出营帐之前，罗石岩在鬼七身后悠悠说了句，“她只是需要时间冷静。”
鬼七对着虚空点头，他不像罗石岩，他没读过书，实在不明白太复杂的想法，但起码，让凤凰出出气还是可以的。
鬼七追上凤凰的时候，凤凰已经冷静下来了。她觉得自己再这样下去实在不是办法，迟早会把自己和身边的人都逼疯，便认真地和鬼七谈心里话，“鬼七，对不起。最近发生了太多事……”
“没事……”鬼七开始厌恶自己的嘴拙了……
“我觉得我实在不适合军营……”凤凰望着最后一轮太阳没入地平线，“我想回家去了……”
鬼七心中咯噔一声，实在没想到一直耐心等待的结果是这个！
“回家？”
凤凰回头看鬼七，故作轻松地笑笑，“你们一直没问，我便没说。我和二蛋是被拐卖来军营的，我知道我的家在哪里，我还可以回去……”
凤凰说着，不免又难过起来，她有回去的地方，敢死营的人却是没有的。而也正是因为有离开的理由，所以凤凰不能像其他人那般，理直气壮地留在敢死营。
“哼！”鬼七终于恢复了他刻薄的嘴脸，“回家！？好一个回家！你要抛弃敢死营，当一个叛徒吗？”就像当年的烨青一样！
凤凰不敢看鬼七的眼睛，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便只是沉默着。
鬼七反而气笑了，“好！很好！凤凰，算我鬼七看错了你！你有富贵自去快活！以后天南地北，不再相见！”说完，便飞身消失在原地。
凤凰望向风都的方向，眼神也慢慢变得迷茫起来。
那边鬼七撩了狠话，又立马后悔了。想回去再好好谈谈，又放不下面子，来回折腾了几回，终于还是回到五人营帐中，和叶老大他们说了方才的情况。
“你就……你就是这样说话的？让凤凰走好不送？”叶老大气得瞪大了眼，“你难道不知道他刚刚战场失意，身受重伤？他说晦气话，你不但不鼓劲还顺势让他滚蛋！？”
看着鬼七一脸羞愧，叶老大颤抖着手指着鬼七，“你你你！你简直不可理喻！”
一旁的二蛋反而很安静，他知道凤凰说的其实都是真心话，这已经不是第一回，凤凰有回家的想法了。上一次如果不是东边城屠城刚好让凤凰看见，他们两人应该早就逃出这东边军了吧。
只是这些话二蛋并不想告诉其他人，他自己也不清楚心里为何不愿意。反正凤凰有那么多次出逃的机会，却都还是回到了敢死营，凤凰真实想法如何，二蛋也不敢肯定。说不定真如叶老大所说，凤凰只是说晦气话呢？
第二天一早，当凤凰到达她的秘密花园小雪洞的时候，叶老大已经在等着她了。其实大家都知道她躲在这个地方，不过是不揭穿罢了。
男人嘛，总是喜欢独自疗伤的。身为男人的叶老大一伙人都觉得自己体贴极了，堪称风国好哥儿们！可惜他们错算了一个意外，凤凰根本不是男的……
凤凰看到叶老大当然是惊讶的，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是个人都能想到，铁定是因为鬼七的事情来找自己。
“鬼七怎么样了？”除了二蛋，凤凰和叶老大可算认识时间最长了，而且叶老大从一开始就是凤凰的合作伙伴，两人相处起来自然不需要那么多弯弯绕绕。
“嗯，撩了狠话就后悔，又拉不下脸来道歉，是个没用的。”凤凰被叶老大逗笑了，笑完又觉得鬼七可怜。
“鬼七也没说错什么，是我辜负了他的期望。”
“鬼七能有什么期望？”叶老大一听就激动了，“你别想太多，没人对你有期望！”
凤凰无语地望着叶老大，这厮不是来安慰自己的吗？这副一脸嫌弃的表情怎么回事？
“不管平日里如何，上了战场你就是个新人，会发生什么突发状况都不意外。只不过你出了事，兄弟们都愿意兜着你，这就是全部，其他别多想。”叶老大恢复平和的语气，默默挪步拉近和凤凰的距离。
凤凰叹了一口气，一肚子的话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你有什么担忧不妨和我说，我虽然不像鬼七在这里呆了那么久，但我却从你一进来就看着你，比起谁来都要更了解你一些。”叶老大嘴角含笑，仿佛只是普通聊聊家常，不禁让凤凰放下心理防线。
“我也不知道怎么说，我觉得自己不适合战场……”凤凰望着白茫茫的树林，眼中一片迷茫，“我没有办法杀人，我下不了手。”
“你第一战就遇上了自己国家的俘虏，下不去手很正常。虽然表面不说，但大家都知道你是一个心软的人，不然也不会想着让整个敢死营过上好日子了。”
凤凰摇摇头，“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我害怕……”凤凰看了看叶老大，内心挣扎，但还是选择说出了口，“我害怕自己喜欢上杀人的感觉，害怕自己变成一个怪物。”
叶老大心头一震，之前还以为凤凰独处一段时间，自然会自己缓过来，却没想到凤凰心里憋着许多事，只是一直不说。
但这不说，又何尝不是因为没有认真听的人呢？
想到这里，叶老大的语气更加放缓几分，“每个人上了战场都会释放出杀意。当然有些人的杀意是靠后天培养的，而有些人则先天就有。这并不代表什么，只不过天生会释放杀气的人更容易在战场上存活罢了。”
“是这样吗？”凤凰确实被叶老大的话安抚了情绪，但同时她的疑惑却仍旧存在。
叶老大看着眼前迷茫困惑的凤凰，才突然意识到眼前的少年不过才15岁。他当然是有机智，也有武勇的少年英雄，但过早的直面厮杀也容易让不成熟的心灵误入歧途，毕竟不是人人都是鬼七，从小在血泊中长大。
“我找不到杀人的理由。为了军功？但我本可用其他方法摆脱罪人的身份，烨青也答应了能给我想办法……为了保护国家？”凤凰摇摇头，“那太空泛了。我没有杀人的理由，却还去杀人的话，那不是怪物是什么？”
叶老大听了凤凰的话，认真地直视凤凰的双眼，但内心其实是崩溃的……
眼前这位少年到底在说什么？他完全没有听明白，是因为年龄差太远才听不懂吗！？杀人哪需要什么理由，我是风国人，他是别国人，很好，就可以杀了！或者我长得帅，他长得tm比我还帅，有比这更充分的杀人理由吗？
小孩子为什么那么喜欢问为什么！？世界上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不好奇吃喝拉撒睡，偏偏好奇杀人的理由，这不是吃饱了撑的么！？
叶老大莫名觉得有点胃疼，尽管内心在咆哮，但面子上他还是那副温柔沉稳深思熟虑的好大哥形象。
叶老大拍了拍凤凰肩膀，硬撑着微笑道：“既然想不明白，又何必自寻烦恼？军中又不都是刽子手，既然你说杀不了人，那就不杀，罗石岩还不上战场呢！军里负责后勤的，负责算账的，负责出谋划策的，甚至那些所谓大将军，有几个是上战场的。我们敢死营那么多兄弟，少你一个拿刀的不少，多你一个会思考的却非常重要，所以你就别想那么多了。”
凤凰听得糊里糊涂的，总有种被忽悠的感觉，但听着叶老大的话，又是那么有道理，简直让人无言以对。
于是凤凰说起了另一个问题，“其实我在风都是有个家的，一直想着回去，只是想再为敢死营多做点事。我想我既然下不了手杀人，也许回家去也是一个好选择。”
叶老大听了凤凰的话一愣，却没想到这件事是真的，立马迫不及待问道：“有儿女了？”
“有……啊？”凤凰觉得自己赶不上叶老大的脑筋急转弯！
“有……有几房妻子了？”叶老大感觉受到一万点伤害，“我现在都25岁了，可还是老光棍一条！如果你回家去，能帮叶大哥讨个妻子吗？或者你的妻室有没有未出嫁的姐妹？我们可以现在就定下亲事！”
画风变得太快，凤凰简直一个头两个大！果然男人说起老婆孩子神马的就会控制不住自己！
“什……什么亲事……叶大哥你误会了，我没有妻室……不，不是……我不娶！真不娶！”
那边隐秘在树林里偷听的四人便是听了一耳朵这娶不娶的话题。
“怎么样？可是听到了什么？”江膳扒拉前头的王七。
“别动！刚听到一点！”王七没好气地白江膳一眼。
“嘁，还吹牛说顺风耳！”鬼七放嘲讽。
“谁说不是了！听到了！是叶老**凤老大娶他来着！”王七成功被嘲讽，然而说出来的话实在很不是东西，“是……是真的！你们干嘛这样看着我！”
“叶老大……是男的吧？”二蛋惊魂一问，“大哥……也是男的吧！？”
“那……那又怎么了……”王七其实真的也就听到了一点点，但面子悠关，不得不硬撑啊，“刚才叶老大还一直追问凤老大娶妻没有，有儿女没有，还问有几房妻子，凤老大说没有妻子，叶老大就立马自荐了，没看见凤老大那慌乱的样子，一直摇头甩手说不娶嘛！”
众人顺着王七手指的方向望去，可不是嘛！叶老大一直借机贴近凤凰，就差没有扑上去了，而凤凰满脸涨红，悲愤又窘迫的，可不是好一副逼亲的画面！
“这叶大！就是这样子好好聊天的！？”鬼七惊讶。
“我……我昨晚还和他睡同铺，我说他怎么老往我怀里钻呢！55555~身为男子却被男子欺侮，屈辱至此还有何脸面活着！不如死了算了！”江膳抹泪，但这一次并没有急着去上吊，“但死之前我一定得看明白，到底他们两在没在一起！”
“看个屁！”鬼七暴跳而起，“揍他奶奶的死变态！”鬼七心头火起，这变态还是凤凰教他的，没想到原来是在提醒自己，叶大是个猥琐、阴险、就爱挑战道德底线的大变态！
凤凰应付一个发#情的叶老大就已经够焦头烂额了，没想到旁边树林突然暴起四个壮汉，为首的一脸乌云密布，直冲叶老大的屁#股就那么一脚踹去，紧接着二蛋的铁拳，王七的十字封锁，江膳的下黑手……
凤凰不得不大叫，“冷静！你们冷静一点！我真的没有娶妻啊，也没有表妹表姐！也不打算牺牲自己娶个老婆然后坑老婆她家女人给你们当妻子啊！”凤凰内心苦bi，我就是个不行的！你们还要逼我到何种地步啊！
等到群殴结束之后，凤凰都忘了自己这些天到底在纠结什么了。比起眼前这班血气方刚的男子的脱单问题，自己那根本都不算个事！而且一想到根本不止眼前这五名少年需要解决人生大事，还有全敢死营四百五十四人单着呐！
凤凰望天思考良久，才终于沉痛开口，“这个事我真的无能为力，但听说罗石岩家里有上百名小妾，大概问他会有所收获！”
鬼七他们本来关注点也不是在人生大事上，但一下子听说罗石岩一个臭老头居然坐拥一百多名女人！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该揍的根本不是叶老大啊！还说出身风都，还说京官，还说痛斥圣上，这该被痛斥的根本是罗石岩本人吧！五人顿时结成统一战线，决定替天行道，揍他丫的罗石岩！
临走之前，鼻青脸肿的叶老大才像终于想起来了什么，吊儿郎当地通知凤凰：“对了，刚刚烨青好像派人找你，说什么最后一别的……”
凤凰听后一愣，烨青？貌似确实是今天要离开东边军上京？
“什么时候的事了？”凤凰着急问道。
“两个时辰前？”叶老大也不是太确定。
凤凰恨不得拍飞叶老大，但时间不等人，她还是先召唤二蛋背着她赶往东边城去了。
东边城客栈中，各营将士一个个僵硬着笑脸，陪在烨青四周围。
今天是烨青上京的日子，同僚们自然无人缺席。日后这笑面虎可就是京官了，他日回京述职可不得拜访拜访他老人家？军营中或许不再相见，可为了前程，这该讨好的时候还是要讨好啊！
只是……从来没试过一个告别会一开开两个多时辰的呀！而且还是在这战后，客栈老板都是被他们用刀子逼着开店的。饭菜自然没有，连茶都没有，勉强一壶热水都是好不容易烧开的。这不，又凉了！
这烨青烨大人，到底还要听多少好话才肯走？一圈将军大老粗简直要掏空了自己的头脑，好话翻来覆去的讲，就差叫个亲亲我爱你来表忠心了。真是，对自家娘们儿都没说过这么多甜蜜蜜的话！
众将军挖空心思让聊天进行下去，听得耳朵起茧，张口欲吐的烨青也不好受，偏偏那等着道别的人迟迟不来！再叫人去催一次，可不显得他很可怜很低贱很等着他来道别一样？不行，坚决不可以！就等着，所有人都给我等着！
凤凰赶到东边城的时候，便是看到了这幅尴尬的画面，萧条冷清的街道，破烂狭小的客栈，脸比墨黑的大将军，笑得抽抽的各小将军，围着一张小木桌，桌上摆着一个不甚雅观的水壶。
嗯……这告别宴看来不够高端大气上档次啊！凤凰心里感叹，难道真的是人走茶凉？
这么想着，凤凰看向烨青的眼神不禁带了点同情。这同情很好地刺激了烨青不可一世的脆弱心灵！本来烨青想通过伶生营的事，挑拨敢死营与凤凰决裂，好让一无所有的凤凰点头答应随自己上京。谁知道挑拨是成功了，但愣等不到敢死营分崩离析的结局……而且凤凰根本也没太把自己当回事，这不他都要走了，凤凰却迟迟才出现！偏生自己还不想走，一步都挪不动，就是想要再见这最后一面！
为了不被识破自己苦等凤凰的心思，本来满脸乌云密布的烨青突然笑得如阳光般灿烂。还语气温柔地招呼了凤凰一声，“来啦。”
旁边一名将军对凤凰的喝骂才刚唱出了一个“放”字，“肆”便活生生被烨青这白日见鬼的笑给吓回肚子里去了，还呛得他老脸通红。
不止是这被自己口水呛着的将军，其余将军，包括凤凰，甚至烨青自己，都被那灿烂如狗的笑给吓着了。
以至于凤凰一副见鬼的表情回应烨青的问好，“来来来啦啦啦……”
烨青咳嗽几声，“来了还不滚进来！”终于恢复正常状态。
等的人来了，陪等的人就可以退场了，烨青单独留下凤凰谈话，把其余人等都挥手赶走。众小将军不禁侧目那迟到的小兵，这个最近名声大噪的凤凰，看来真的和烨大将军交情匪浅啊！
“小人来迟！自罚三杯！”凤凰抱拳，拿了桌上的水杯就往嘴里灌，实在也是赶得及，渴了，虽然跑的并不是她。
然而到第三杯上，壶里已经倒不出水了……
烨青冷哼一声，自然也知道凤凰的自罚三杯都是狗屁，那就是个连水都不放过的臭流氓！
凤凰苦bi地瞅瞅水壶又瞅瞅烨青，心里懊恼，早知道就喝两杯算了，现在还要她去煮水呢！叹了口气，凤凰认命起身烧水，但因为浑身是伤，动作却慢得可以。
烨青心下一软，便皱着眉头抢过铜壶，添了角落里放着的水，架火上烧着去了。
凤凰装鹌鹑缩在椅子上，等烨青做完了一切，才讨好地拱手，“不敢当，不敢当，怎好劳烦烨大将军呢。”
烨青再次冷哼一声，心里也觉得自己对凤凰太纵容了些，无奈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烨青苦笑着摇摇头，都是要分别的人了，就再纵容这最后一次吧。
“你的伤怎么样了？那个姓叶的总说你在养伤，可我看你现在精神得很啊！”烨青眯了眯眼睛，一副你们什么都别想瞒着我的表情。
凤凰尴尬地咳嗽两声，“是在养伤！”心伤……
“但一听到大将军您要走了，回光返照也要来见您最后一面啊！”
“什么乱七八糟的！”烨青笑骂一声，随后又表情严肃道，“上回城墙上放箭却不是我的本意，等发现那人是你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烨青见凤凰点了点头以示理解，心里也不清楚到底是不是因为这件事和自己生了龃龉，凤凰才多日避而不见。
老实说，确实是有这一个原因，凤凰一开始也怪烨青，但后来却想明白了，不管烨青是不是真的想射杀自己，反正规矩是这么个规矩。没有军令而往回跑，那就是逃兵，况且作为敢死营的一员，逃跑嫌疑本来就大，瓜田李下的，被友军射伤也无可厚非。
再者，凤凰本就责怪自己在战场上拖累战友，哪里还有脸把责任推向别人？
“不过……”烨青又眯了眯眼睛，略带无语地开口，“你到底为什么往回跑！？”
敢死营连日来不敢开口问的问题，就这样被烨青一脸嫌弃地问出了口。凤凰立马羞红了脸，但心里却也松了一口气。
“那些敌人……”凤凰咽了咽口水，如今说起来她还是觉得难过，“是风国百姓……我不知道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烨青沉默着拍了拍凤凰肩膀，不再深入这个话题，“我走了之后，就没办法再护着敢死营了。新来的将军虽然素有才名，但却是个中正守矩的，说不好会如何看待你们。”
凤凰点头，脸上也露出担忧的表情。
烨青笑了笑，“既然分别，没有礼物也不像样子。你放心，我已经把敢死营并入粮草营，如此一来，新将军不管如何动作，你们都不必过于担心。而且我还听说这个将军极爱惜名声，说不定不会再弄一个敢死营出来了。”烨青一边说一边摸着下巴，笑得像只狐狸一般，眼里满是算计的光。
“不过罪状还都记着，仍需军功来免罪。”烨青补充一句。
凤凰在听到敢死营并入粮草营时早就乐疯了，自然没心情理会新将军如何。
“真的吗！？”凤凰抓起烨青的手，表情狂热得就差亲上去了。
“真的！”烨青何时和人这样亲近过，当下竟有了点少年人的羞窘。
凤凰拉开了和烨青的距离，眼睛眯成一条缝，“啧啧啧，看看这是哪位神仙下凡，简直是再世的观音如来，都不及你万分之一帅啊！”
说着，凤凰把衣服的下摆伸到烨青面前。烨青早就习惯了凤凰的机灵古怪，只面无表情地问道，“干嘛？”
“是这样的大将军！在您成佛飞升之前，能否给小人留下个墨宝？等以后小人老了，还能拿这墨宝和我子子孙孙炫耀一番啊！”凤凰说得一脸虔诚，不知道她脾性的估计真能被忽悠了去。
烨青却只是无奈地笑着推开凤凰的手，“你什么时候才能管管你的嘴？别一天到晚说些乱七八糟的话！”
凤凰撇嘴，想当初傅家上至丞相他老婆，下至丞相他自己，哪个不是被自己这一套再世观音再世华佗给哄得开心到飞起的？再说要不是看准了烨青就和她爹一样，是个爱听奉承话的人，她能这么拍马屁嘛！
心里不屑归心里不屑，面子上却不能破功，“看您说的，大将军，小人说的句句都是肺腑之言，童叟无欺啊！”
“有空你还是先好好读读书吧！什么词都敢往上乱套！”烨青敲了凤凰额头一把，“该说的都说了，我也是时候启程上京了。”烨青心里补一句，况且等你还费了那么多时间！
凤凰听烨青准备走人，立马收起玩笑的样子，“你这次上京，自己多加小心，都说伴君如伴虎，也不知道皇帝好不好伺候。”
凤凰努力回想爹爹说过的关于皇帝的只言片语，“貌似……太后比较难对付？”
“嘘！”烨青立马示意凤凰禁声，望了望客栈门口接应自己上京的传令兵，压低声音和凤凰说，“这些话怎么能乱说！你别平时听别人说了一两嘴，就觉得自己什么都知道！”
凤凰欲言又止，可自己消息来源是风国第一丞相傅长柏他老人家啊！只是这个消息来源又不能透露给烨青知道，凤凰无奈，只好叮嘱道，“反正你多加小心就是了。朝廷都是老狐狸，你一个小狐狸，还是夹紧尾巴做人的好！”
烨青笑笑，凤凰倒是话糙理不糙，“我还不需要你来担心。你还是赶紧积累军功，争取早日回京受赏，”烨青挑了挑眉戏谑道，“我好接受你的挑战！”
“一定！”凤凰拱手，表情无比认真。
烨青望着凤凰低头敛眉的样子，越发觉得他样貌清秀，只可惜了脸上的箭疤，日后就算再有成就，怕也是无法到京城做官了。
“我走了，你不必送。”烨青说完，便起身离开，走向那飘雪的远方，眼睛望着风都的方向，踌躇满志。
凤凰也真的没有相送，只是一直望着那背影，直到被城门隔断视线。凤凰想，她一辈子都会记住，烨青在大雪中离去时坚毅的身影，还有对敢死营的大恩大德。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1——
鬼七：江膳，你那些马林鼠，给我一个……
一个时辰后……
江膳：鬼七兄弟，你雕工挺娴熟的，这只狗活灵活现！
鬼七：……这是个人……
第二天一早，白宫外，一个雪人手上还捧着个雕刻品。
凤凰：这个土豆雕塑是装饰品？这马挺可爱的，反正没人要了，我就不客气拿走了吧！
一旁蹲守的鬼七：……那是个人……
小剧场2——
凤凰和二蛋两人走后。叶老大转向剩余的三人。
叶老大冷笑：谁说的我要娶凤凰？
鬼七和江膳立马目视王七。
然后白茫茫的树林中，多了一具白花花的**，被脱光的王七正被绑在一颗大树上。
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小剧场3——
烨青送别会一个时辰，众小将军已经无话可说。
将军a挖空心思：大将军！大将军你走了末将好伤心！
将军b声泪俱下：末将更伤心！
将军c痛心疾首：末将最伤心！
烨青：哦，多伤心？
将军c：简直痛不欲生！
烨青：那就别生了。
将军c：是！大将军！咦？大将军？
烨青送别会一个时辰后，众小将军实力演示噤若寒蝉。
天气冷了，时常飘雪，高墙外树上是不能呆了，况且也怕二蛋找到，凤凰便找些隐蔽人少的地方挖些雪洞出来，在雪洞里呆着，安静又保暖的，凤凰倒是挺喜欢。
只是挖洞的时候常常不小心让伤口崩裂，回去又要被罗石岩臭骂一顿。
身上到处都疼，脸上更是有一道极其难看的箭伤，像裂口女一样的，凤凰自己看了都害怕。每晚睡着都做噩梦，让她慢慢不敢入眠。但醒着的时间再长，也不过是更加让自己胡思乱想罢了。
凤凰反复想起那天战场上的光景，想起梦中冷血的自己，想起从被拐卖起所经历的一点一滴，这些和一个人安静的时光对比起来，都像是不真实的梦境一般。
如果真的是梦，凤凰不知道自己想不想醒过来。她确实很喜欢敢死营的兄弟，在敢死营的生活虽然又苦又累又饱受生命威胁，但她两辈子活过来，都未曾有那么鲜明的活着的感觉，也未曾有那么多肝胆相照的朋友。
可是腥风血雨的战场同样让她退意萌生。她越来越频繁的想到那对她宠爱有加的爹爹和娘亲，想到以前舒适平和的日子。她本可不受这些罪，不必去纠结杀不杀的问题，不用担心自己变成一个怪物，不用再受那么严重的伤。
凤凰摸摸脸上的痂，自己都替自己感到委屈。她可是一个女孩子，本该柔柔弱弱的，就算这辈子长得高大，又酷似男孩，但她还是一个女孩子啊！
最关键的是，下一次战争到来的话，她根本不确定自己能不能下得了手。而在战场上不能杀敌的士兵，只会拖累战友，就像这一次害大家受伤一般。
一番分析下来，仿佛她离开才是对自己对敢死营最好的选择。但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就是有点不愿意，有点委屈，有点生气。
况且上一次她想逃回家，结果却害得数十名守卫被杀，东边城被屠，这一次如果再逃，不知道会不会再次引发灾难。自从穿越以来，凤凰不得不信起命来。
天色渐晚，凤凰只能抛开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动身回营帐去，接受罗石岩的唠叨。小黄鸡像是知道凤凰最近心情不好，总是跟在她身边，就连大黄鸡也老老实实做好运输工具的本分，不再狂奔乱跳的。越过高墙的时候，凤凰发现墙上放着些土豆雕刻出的小人。
最近她总能发现这些意外的小可爱，有时候是精致的雪人，有时候是不知道哪里摘来的花，有时候则是像现在眼前这个小人一般的玩意儿。凤凰不知道这些东西是谁落下的，也不确定自己拿走了有没有关系，反正挺喜欢的，就顺手牵羊拿走了，谁叫这主人不保管好呢？
凤凰倒是从来没有想过，这些小礼物可能是谁特意送给心情低落的自己的。
回到营帐的时候，除了罗石岩，鬼七也在。鬼七天天都会等着凤凰回来，但他并不会说多余的话，只是一直小心翼翼观察着凤凰。
鬼七知道每个新人上战场都要一段时间恢复精神，但凤凰这明显太久了！而且丝毫没有打起精神来的打算，只知道成天低着头，也不和人目光接触，这样陌生的凤凰，实在让人担心。
每日看见凤凰安全回来，鬼七便会离开，不敢多做打扰。但凤凰还是嫌这关心的探望是一种负担，每每摆着张臭脸。今天更是开口挤兑鬼七，“天天来监视，还怕我跑了吗！？”
鬼七皱眉，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我……我只是来找罗先生。”
“哼！说谎都不会！”凤凰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是心里有一团邪火，让自己变成见人就咬的疯狗一般，“怎么，你们不就是觉得我奇怪吗！不就是觉得我像个疯子一样吗！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鬼七沉默着，大家确实是这样认为的，但觉得凤凰奇怪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实在不知道为什么事到如今却反而生起气来。
凤凰看鬼七没有否认，顿时心里又委屈又气愤。虽然她一直不承认自己是敢死营一把手，但不可否认敢死营兄弟们都是这样认为的，大家都把凤凰当做老大对待。但现在，自己成了一个上不了战场见不得血的老大，不知从前在她面前毕恭毕敬的人，如今背后会怎么说她！
凤凰想起几天前遇到精英队伍的统领阎王，对方看自己时不屑的眼神，还有那不屑的语气，“我绝不承认你是老大，从前不会，以后更加不会！”
在如今的凤凰眼里，仿佛人人的眼神都在说话，说她不中用的话！
凤凰气急，便口不择言道，“你们以为因为谁你们才有现在的好生活！没有我！你们还在为那半月不来的粮食互相残杀呢！”说完还泼了鬼七一身的凉水。
鬼七没有躲开，只是一动不动地站着。他从来是个坚韧的人，所以不明白凤凰的挣扎和别扭，能做的也只是骂不还口，打不还手罢了。
那边凤凰看鬼七傻乎乎被凉水浇湿，又立马不安起来。她也知道自己在无理取闹，她也知道自己说的话到底有多么伤人，多么错误。
但就像绷紧的弦突然断掉，凤凰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心中的害怕和失落，只能让这些情绪化为犀利的言辞，攻击眼前所能看到的所有人。简单来说，就是想吵架罢了。
但偏偏凤凰自律能力极强，话才出口，她便知道是自己在胡乱迁怒，于是生生压下了火气。凤凰不敢看鬼七的表情，只是转身跑出营帐。
鬼七立马追了出去，在出营帐之前，罗石岩在鬼七身后悠悠说了句，“她只是需要时间冷静。”
鬼七对着虚空点头，他不像罗石岩，他没读过书，实在不明白太复杂的想法，但起码，让凤凰出出气还是可以的。
鬼七追上凤凰的时候，凤凰已经冷静下来了。她觉得自己再这样下去实在不是办法，迟早会把自己和身边的人都逼疯，便认真地和鬼七谈心里话，“鬼七，对不起。最近发生了太多事……”
“没事……”鬼七开始厌恶自己的嘴拙了……
“我觉得我实在不适合军营……”凤凰望着最后一轮太阳没入地平线，“我想回家去了……”
鬼七心中咯噔一声，实在没想到一直耐心等待的结果是这个！
“回家？”
凤凰回头看鬼七，故作轻松地笑笑，“你们一直没问，我便没说。我和二蛋是被拐卖来军营的，我知道我的家在哪里，我还可以回去……”
凤凰说着，不免又难过起来，她有回去的地方，敢死营的人却是没有的。而也正是因为有离开的理由，所以凤凰不能像其他人那般，理直气壮地留在敢死营。
“哼！”鬼七终于恢复了他刻薄的嘴脸，“回家！？好一个回家！你要抛弃敢死营，当一个叛徒吗？”就像当年的烨青一样！
凤凰不敢看鬼七的眼睛，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便只是沉默着。
鬼七反而气笑了，“好！很好！凤凰，算我鬼七看错了你！你有富贵自去快活！以后天南地北，不再相见！”说完，便飞身消失在原地。
凤凰望向风都的方向，眼神也慢慢变得迷茫起来。
那边鬼七撩了狠话，又立马后悔了。想回去再好好谈谈，又放不下面子，来回折腾了几回，终于还是回到五人营帐中，和叶老大他们说了方才的情况。
“你就……你就是这样说话的？让凤凰走好不送？”叶老大气得瞪大了眼，“你难道不知道他刚刚战场失意，身受重伤？他说晦气话，你不但不鼓劲还顺势让他滚蛋！？”
看着鬼七一脸羞愧，叶老大颤抖着手指着鬼七，“你你你！你简直不可理喻！”
一旁的二蛋反而很安静，他知道凤凰说的其实都是真心话，这已经不是第一回，凤凰有回家的想法了。上一次如果不是东边城屠城刚好让凤凰看见，他们两人应该早就逃出这东边军了吧。
只是这些话二蛋并不想告诉其他人，他自己也不清楚心里为何不愿意。反正凤凰有那么多次出逃的机会，却都还是回到了敢死营，凤凰真实想法如何，二蛋也不敢肯定。说不定真如叶老大所说，凤凰只是说晦气话呢？
第二天一早，当凤凰到达她的秘密花园小雪洞的时候，叶老大已经在等着她了。其实大家都知道她躲在这个地方，不过是不揭穿罢了。
男人嘛，总是喜欢独自疗伤的。身为男人的叶老大一伙人都觉得自己体贴极了，堪称风国好哥儿们！可惜他们错算了一个意外，凤凰根本不是男的……
凤凰看到叶老大当然是惊讶的，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是个人都能想到，铁定是因为鬼七的事情来找自己。
“鬼七怎么样了？”除了二蛋，凤凰和叶老大可算认识时间最长了，而且叶老大从一开始就是凤凰的合作伙伴，两人相处起来自然不需要那么多弯弯绕绕。
“嗯，撩了狠话就后悔，又拉不下脸来道歉，是个没用的。”凤凰被叶老大逗笑了，笑完又觉得鬼七可怜。
“鬼七也没说错什么，是我辜负了他的期望。”
“鬼七能有什么期望？”叶老大一听就激动了，“你别想太多，没人对你有期望！”
凤凰无语地望着叶老大，这厮不是来安慰自己的吗？这副一脸嫌弃的表情怎么回事？
“不管平日里如何，上了战场你就是个新人，会发生什么突发状况都不意外。只不过你出了事，兄弟们都愿意兜着你，这就是全部，其他别多想。”叶老大恢复平和的语气，默默挪步拉近和凤凰的距离。
凤凰叹了一口气，一肚子的话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你有什么担忧不妨和我说，我虽然不像鬼七在这里呆了那么久，但我却从你一进来就看着你，比起谁来都要更了解你一些。”叶老大嘴角含笑，仿佛只是普通聊聊家常，不禁让凤凰放下心理防线。
“我也不知道怎么说，我觉得自己不适合战场……”凤凰望着白茫茫的树林，眼中一片迷茫，“我没有办法杀人，我下不了手。”
“你第一战就遇上了自己国家的俘虏，下不去手很正常。虽然表面不说，但大家都知道你是一个心软的人，不然也不会想着让整个敢死营过上好日子了。”
凤凰摇摇头，“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我害怕……”凤凰看了看叶老大，内心挣扎，但还是选择说出了口，“我害怕自己喜欢上杀人的感觉，害怕自己变成一个怪物。”
叶老大心头一震，之前还以为凤凰独处一段时间，自然会自己缓过来，却没想到凤凰心里憋着许多事，只是一直不说。
但这不说，又何尝不是因为没有认真听的人呢？
想到这里，叶老大的语气更加放缓几分，“每个人上了战场都会释放出杀意。当然有些人的杀意是靠后天培养的，而有些人则先天就有。这并不代表什么，只不过天生会释放杀气的人更容易在战场上存活罢了。”
“是这样吗？”凤凰确实被叶老大的话安抚了情绪，但同时她的疑惑却仍旧存在。
叶老大看着眼前迷茫困惑的凤凰，才突然意识到眼前的少年不过才15岁。他当然是有机智，也有武勇的少年英雄，但过早的直面厮杀也容易让不成熟的心灵误入歧途，毕竟不是人人都是鬼七，从小在血泊中长大。
“我找不到杀人的理由。为了军功？但我本可用其他方法摆脱罪人的身份，烨青也答应了能给我想办法……为了保护国家？”凤凰摇摇头，“那太空泛了。我没有杀人的理由，却还去杀人的话，那不是怪物是什么？”
叶老大听了凤凰的话，认真地直视凤凰的双眼，但内心其实是崩溃的……
眼前这位少年到底在说什么？他完全没有听明白，是因为年龄差太远才听不懂吗！？杀人哪需要什么理由，我是风国人，他是别国人，很好，就可以杀了！或者我长得帅，他长得tm比我还帅，有比这更充分的杀人理由吗？
小孩子为什么那么喜欢问为什么！？世界上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不好奇吃喝拉撒睡，偏偏好奇杀人的理由，这不是吃饱了撑的么！？
叶老大莫名觉得有点胃疼，尽管内心在咆哮，但面子上他还是那副温柔沉稳深思熟虑的好大哥形象。
叶老大拍了拍凤凰肩膀，硬撑着微笑道：“既然想不明白，又何必自寻烦恼？军中又不都是刽子手，既然你说杀不了人，那就不杀，罗石岩还不上战场呢！军里负责后勤的，负责算账的，负责出谋划策的，甚至那些所谓大将军，有几个是上战场的。我们敢死营那么多兄弟，少你一个拿刀的不少，多你一个会思考的却非常重要，所以你就别想那么多了。”
凤凰听得糊里糊涂的，总有种被忽悠的感觉，但听着叶老大的话，又是那么有道理，简直让人无言以对。
于是凤凰说起了另一个问题，“其实我在风都是有个家的，一直想着回去，只是想再为敢死营多做点事。我想我既然下不了手杀人，也许回家去也是一个好选择。”
叶老大听了凤凰的话一愣，却没想到这件事是真的，立马迫不及待问道：“有儿女了？”
“有……啊？”凤凰觉得自己赶不上叶老大的脑筋急转弯！
“有……有几房妻子了？”叶老大感觉受到一万点伤害，“我现在都25岁了，可还是老光棍一条！如果你回家去，能帮叶大哥讨个妻子吗？或者你的妻室有没有未出嫁的姐妹？我们可以现在就定下亲事！”
画风变得太快，凤凰简直一个头两个大！果然男人说起老婆孩子神马的就会控制不住自己！
“什……什么亲事……叶大哥你误会了，我没有妻室……不，不是……我不娶！真不娶！”
那边隐秘在树林里偷听的四人便是听了一耳朵这娶不娶的话题。
“怎么样？可是听到了什么？”江膳扒拉前头的王七。
“别动！刚听到一点！”王七没好气地白江膳一眼。
“嘁，还吹牛说顺风耳！”鬼七放嘲讽。
“谁说不是了！听到了！是叶老**凤老大娶他来着！”王七成功被嘲讽，然而说出来的话实在很不是东西，“是……是真的！你们干嘛这样看着我！”
“叶老大……是男的吧？”二蛋惊魂一问，“大哥……也是男的吧！？”
“那……那又怎么了……”王七其实真的也就听到了一点点，但面子悠关，不得不硬撑啊，“刚才叶老大还一直追问凤老大娶妻没有，有儿女没有，还问有几房妻子，凤老大说没有妻子，叶老大就立马自荐了，没看见凤老大那慌乱的样子，一直摇头甩手说不娶嘛！”
众人顺着王七手指的方向望去，可不是嘛！叶老大一直借机贴近凤凰，就差没有扑上去了，而凤凰满脸涨红，悲愤又窘迫的，可不是好一副逼亲的画面！
“这叶大！就是这样子好好聊天的！？”鬼七惊讶。
“我……我昨晚还和他睡同铺，我说他怎么老往我怀里钻呢！55555~身为男子却被男子欺侮，屈辱至此还有何脸面活着！不如死了算了！”江膳抹泪，但这一次并没有急着去上吊，“但死之前我一定得看明白，到底他们两在没在一起！”
“看个屁！”鬼七暴跳而起，“揍他奶奶的死变态！”鬼七心头火起，这变态还是凤凰教他的，没想到原来是在提醒自己，叶大是个猥琐、阴险、就爱挑战道德底线的大变态！
凤凰应付一个发#情的叶老大就已经够焦头烂额了，没想到旁边树林突然暴起四个壮汉，为首的一脸乌云密布，直冲叶老大的屁#股就那么一脚踹去，紧接着二蛋的铁拳，王七的十字封锁，江膳的下黑手……
凤凰不得不大叫，“冷静！你们冷静一点！我真的没有娶妻啊，也没有表妹表姐！也不打算牺牲自己娶个老婆然后坑老婆她家女人给你们当妻子啊！”凤凰内心苦bi，我就是个不行的！你们还要逼我到何种地步啊！
等到群殴结束之后，凤凰都忘了自己这些天到底在纠结什么了。比起眼前这班血气方刚的男子的脱单问题，自己那根本都不算个事！而且一想到根本不止眼前这五名少年需要解决人生大事，还有全敢死营四百五十四人单着呐！
凤凰望天思考良久，才终于沉痛开口，“这个事我真的无能为力，但听说罗石岩家里有上百名小妾，大概问他会有所收获！”
鬼七他们本来关注点也不是在人生大事上，但一下子听说罗石岩一个臭老头居然坐拥一百多名女人！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该揍的根本不是叶老大啊！还说出身风都，还说京官，还说痛斥圣上，这该被痛斥的根本是罗石岩本人吧！五人顿时结成统一战线，决定替天行道，揍他丫的罗石岩！
临走之前，鼻青脸肿的叶老大才像终于想起来了什么，吊儿郎当地通知凤凰：“对了，刚刚烨青好像派人找你，说什么最后一别的……”
凤凰听后一愣，烨青？貌似确实是今天要离开东边军上京？
“什么时候的事了？”凤凰着急问道。
“两个时辰前？”叶老大也不是太确定。
凤凰恨不得拍飞叶老大，但时间不等人，她还是先召唤二蛋背着她赶往东边城去了。
东边城客栈中，各营将士一个个僵硬着笑脸，陪在烨青四周围。
今天是烨青上京的日子，同僚们自然无人缺席。日后这笑面虎可就是京官了，他日回京述职可不得拜访拜访他老人家？军营中或许不再相见，可为了前程，这该讨好的时候还是要讨好啊！
只是……从来没试过一个告别会一开开两个多时辰的呀！而且还是在这战后，客栈老板都是被他们用刀子逼着开店的。饭菜自然没有，连茶都没有，勉强一壶热水都是好不容易烧开的。这不，又凉了！
这烨青烨大人，到底还要听多少好话才肯走？一圈将军大老粗简直要掏空了自己的头脑，好话翻来覆去的讲，就差叫个亲亲我爱你来表忠心了。真是，对自家娘们儿都没说过这么多甜蜜蜜的话！
众将军挖空心思让聊天进行下去，听得耳朵起茧，张口欲吐的烨青也不好受，偏偏那等着道别的人迟迟不来！再叫人去催一次，可不显得他很可怜很低贱很等着他来道别一样？不行，坚决不可以！就等着，所有人都给我等着！
凤凰赶到东边城的时候，便是看到了这幅尴尬的画面，萧条冷清的街道，破烂狭小的客栈，脸比墨黑的大将军，笑得抽抽的各小将军，围着一张小木桌，桌上摆着一个不甚雅观的水壶。
嗯……这告别宴看来不够高端大气上档次啊！凤凰心里感叹，难道真的是人走茶凉？
这么想着，凤凰看向烨青的眼神不禁带了点同情。这同情很好地刺激了烨青不可一世的脆弱心灵！本来烨青想通过伶生营的事，挑拨敢死营与凤凰决裂，好让一无所有的凤凰点头答应随自己上京。谁知道挑拨是成功了，但愣等不到敢死营分崩离析的结局……而且凤凰根本也没太把自己当回事，这不他都要走了，凤凰却迟迟才出现！偏生自己还不想走，一步都挪不动，就是想要再见这最后一面！
为了不被识破自己苦等凤凰的心思，本来满脸乌云密布的烨青突然笑得如阳光般灿烂。还语气温柔地招呼了凤凰一声，“来啦。”
旁边一名将军对凤凰的喝骂才刚唱出了一个“放”字，“肆”便活生生被烨青这白日见鬼的笑给吓回肚子里去了，还呛得他老脸通红。
不止是这被自己口水呛着的将军，其余将军，包括凤凰，甚至烨青自己，都被那灿烂如狗的笑给吓着了。
以至于凤凰一副见鬼的表情回应烨青的问好，“来来来啦啦啦……”
烨青咳嗽几声，“来了还不滚进来！”终于恢复正常状态。
等的人来了，陪等的人就可以退场了，烨青单独留下凤凰谈话，把其余人等都挥手赶走。众小将军不禁侧目那迟到的小兵，这个最近名声大噪的凤凰，看来真的和烨大将军交情匪浅啊！
“小人来迟！自罚三杯！”凤凰抱拳，拿了桌上的水杯就往嘴里灌，实在也是赶得及，渴了，虽然跑的并不是她。
然而到第三杯上，壶里已经倒不出水了……
烨青冷哼一声，自然也知道凤凰的自罚三杯都是狗屁，那就是个连水都不放过的臭流氓！
凤凰苦bi地瞅瞅水壶又瞅瞅烨青，心里懊恼，早知道就喝两杯算了，现在还要她去煮水呢！叹了口气，凤凰认命起身烧水，但因为浑身是伤，动作却慢得可以。
烨青心下一软，便皱着眉头抢过铜壶，添了角落里放着的水，架火上烧着去了。
凤凰装鹌鹑缩在椅子上，等烨青做完了一切，才讨好地拱手，“不敢当，不敢当，怎好劳烦烨大将军呢。”
烨青再次冷哼一声，心里也觉得自己对凤凰太纵容了些，无奈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烨青苦笑着摇摇头，都是要分别的人了，就再纵容这最后一次吧。
“你的伤怎么样了？那个姓叶的总说你在养伤，可我看你现在精神得很啊！”烨青眯了眯眼睛，一副你们什么都别想瞒着我的表情。
凤凰尴尬地咳嗽两声，“是在养伤！”心伤……
“但一听到大将军您要走了，回光返照也要来见您最后一面啊！”
“什么乱七八糟的！”烨青笑骂一声，随后又表情严肃道，“上回城墙上放箭却不是我的本意，等发现那人是你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烨青见凤凰点了点头以示理解，心里也不清楚到底是不是因为这件事和自己生了龃龉，凤凰才多日避而不见。
老实说，确实是有这一个原因，凤凰一开始也怪烨青，但后来却想明白了，不管烨青是不是真的想射杀自己，反正规矩是这么个规矩。没有军令而往回跑，那就是逃兵，况且作为敢死营的一员，逃跑嫌疑本来就大，瓜田李下的，被友军射伤也无可厚非。
再者，凤凰本就责怪自己在战场上拖累战友，哪里还有脸把责任推向别人？
“不过……”烨青又眯了眯眼睛，略带无语地开口，“你到底为什么往回跑！？”
敢死营连日来不敢开口问的问题，就这样被烨青一脸嫌弃地问出了口。凤凰立马羞红了脸，但心里却也松了一口气。
“那些敌人……”凤凰咽了咽口水，如今说起来她还是觉得难过，“是风国百姓……我不知道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烨青沉默着拍了拍凤凰肩膀，不再深入这个话题，“我走了之后，就没办法再护着敢死营了。新来的将军虽然素有才名，但却是个中正守矩的，说不好会如何看待你们。”
凤凰点头，脸上也露出担忧的表情。
烨青笑了笑，“既然分别，没有礼物也不像样子。你放心，我已经把敢死营并入粮草营，如此一来，新将军不管如何动作，你们都不必过于担心。而且我还听说这个将军极爱惜名声，说不定不会再弄一个敢死营出来了。”烨青一边说一边摸着下巴，笑得像只狐狸一般，眼里满是算计的光。
“不过罪状还都记着，仍需军功来免罪。”烨青补充一句。
凤凰在听到敢死营并入粮草营时早就乐疯了，自然没心情理会新将军如何。
“真的吗！？”凤凰抓起烨青的手，表情狂热得就差亲上去了。
“真的！”烨青何时和人这样亲近过，当下竟有了点少年人的羞窘。
凤凰拉开了和烨青的距离，眼睛眯成一条缝，“啧啧啧，看看这是哪位神仙下凡，简直是再世的观音如来，都不及你万分之一帅啊！”
说着，凤凰把衣服的下摆伸到烨青面前。烨青早就习惯了凤凰的机灵古怪，只面无表情地问道，“干嘛？”
“是这样的大将军！在您成佛飞升之前，能否给小人留下个墨宝？等以后小人老了，还能拿这墨宝和我子子孙孙炫耀一番啊！”凤凰说得一脸虔诚，不知道她脾性的估计真能被忽悠了去。
烨青却只是无奈地笑着推开凤凰的手，“你什么时候才能管管你的嘴？别一天到晚说些乱七八糟的话！”
凤凰撇嘴，想当初傅家上至丞相他老婆，下至丞相他自己，哪个不是被自己这一套再世观音再世华佗给哄得开心到飞起的？再说要不是看准了烨青就和她爹一样，是个爱听奉承话的人，她能这么拍马屁嘛！
心里不屑归心里不屑，面子上却不能破功，“看您说的，大将军，小人说的句句都是肺腑之言，童叟无欺啊！”
“有空你还是先好好读读书吧！什么词都敢往上乱套！”烨青敲了凤凰额头一把，“该说的都说了，我也是时候启程上京了。”烨青心里补一句，况且等你还费了那么多时间！
凤凰听烨青准备走人，立马收起玩笑的样子，“你这次上京，自己多加小心，都说伴君如伴虎，也不知道皇帝好不好伺候。”
凤凰努力回想爹爹说过的关于皇帝的只言片语，“貌似……太后比较难对付？”
“嘘！”烨青立马示意凤凰禁声，望了望客栈门口接应自己上京的传令兵，压低声音和凤凰说，“这些话怎么能乱说！你别平时听别人说了一两嘴，就觉得自己什么都知道！”
凤凰欲言又止，可自己消息来源是风国第一丞相傅长柏他老人家啊！只是这个消息来源又不能透露给烨青知道，凤凰无奈，只好叮嘱道，“反正你多加小心就是了。朝廷都是老狐狸，你一个小狐狸，还是夹紧尾巴做人的好！”
烨青笑笑，凤凰倒是话糙理不糙，“我还不需要你来担心。你还是赶紧积累军功，争取早日回京受赏，”烨青挑了挑眉戏谑道，“我好接受你的挑战！”
“一定！”凤凰拱手，表情无比认真。
烨青望着凤凰低头敛眉的样子，越发觉得他样貌清秀，只可惜了脸上的箭疤，日后就算再有成就，怕也是无法到京城做官了。
“我走了，你不必送。”烨青说完，便起身离开，走向那飘雪的远方，眼睛望着风都的方向，踌躇满志。
凤凰也真的没有相送，只是一直望着那背影，直到被城门隔断视线。凤凰想，她一辈子都会记住，烨青在大雪中离去时坚毅的身影，还有对敢死营的大恩大德。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1——
鬼七：江膳，你那些马林鼠，给我一个……
一个时辰后……
江膳：鬼七兄弟，你雕工挺娴熟的，这只狗活灵活现！
鬼七：……这是个人……
第二天一早，白宫外，一个雪人手上还捧着个雕刻品。
凤凰：这个土豆雕塑是装饰品？这马挺可爱的，反正没人要了，我就不客气拿走了吧！
一旁蹲守的鬼七：……那是个人……
小剧场2——
凤凰和二蛋两人走后。叶老大转向剩余的三人。
叶老大冷笑：谁说的我要娶凤凰？
鬼七和江膳立马目视王七。
然后白茫茫的树林中，多了一具白花花的**，被脱光的王七正被绑在一颗大树上。
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小剧场3——
烨青送别会一个时辰，众小将军已经无话可说。
将军a挖空心思：大将军！大将军你走了末将好伤心！
将军b声泪俱下：末将更伤心！
将军c痛心疾首：末将最伤心！
烨青：哦，多伤心？
将军c：简直痛不欲生！
烨青：那就别生了。
将军c：是！大将军！咦？大将军？
烨青送别会一个时辰后，众小将军实力演示噤若寒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