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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诗花知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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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香妹毫不客气拿钱跑去邻家扫数买了袋冰淇淋回来,给二平及他父母每人分吃两支后,余下四支,她把三支存杯里化水溏着喝以馋二平,一支在口快乐吮咂得吧嗒有声,还一边吞咽着慢慢道来:

    “这些年我哥给我买了好些课外书,古今那些有名的小篇章我可没少看,所以理解能力惯来不差。有时我提出一些对课文的见解来,连老师也赞口不迭。

    “也莫以为只你一个会写诗,我读小学五年级时就会写了。只可惜没得相互欣赏的伙伴,总个小学期间我也就写了一首诗,那还是老师布置的诗体作业。

    “那诗我记得很牢:‘我家有个荷花塘,一到夏秋荷花香。冬春虽多枯败叶,鸟音吱喳韵味长。’那篇东西当时被老师表扬得一塌糊涂,那之后我还真把自己当做一个诗才了,真可笑!二平哥,你看我那诗是什么水平?你还可以拿它改动些什么吗?”

    二平扶扶头,“中等水平。还对得起你那个年龄。”

    他略思片刻:“我帮你改动几个字吧:‘有个’改为‘前面’------这样显得你家跟荷花更亲近;‘吱喳’改为‘嗻呖’,谐音‘这里’------可避开原来的俗气和闹气,兼有呼朋引类的意趣;第二句改为‘夏秋荷花朵朵香’------这样才会给人一个具像确切的艺术感受。”

    香妹细一品味,以掌击桌:

    “果然更有味道!”她还满眼惊奇:自己快口讲出的东西,他竟记得如此清晰牢靠!随后她又提了个很刁钻的问题:“是否经你这一改,我那篇诗就跳到‘中上’水平了?”

    “艺术本无框框。当同类中没有比它更好的时候,它就是最优秀的;有了更好的把它比低下去,对它的平价自然又不同了。”二平说完眼里大放异彩,因他想到了另一议题:

    “如今经你诗一感召,我对你家那眼莲塘来兴趣了!它是什么形状?要天然没人工去周正才好!品种是贡莲还是野湖莲?要野才更有美感-----虽然野莲开出花来不像贡莲那样密匝齐整,但那种随塘底淤泥深浅任意参差散漫的野趣更耐得观赏,更符合我们国人的审美观。”

    香妹吞咽道:

    “不正好是野莲花!不过那塘不是在我家‘前面’,而是侧面,塘子是长条形的如同一个弯月亮,当年取它的土填高我家的屋场台子时还是周正的,后被鱼蚀虾掏得像自然形成的一样。

    “种那塘莲还有个故事呢!因为往年我经常要我哥带去人家塘前看荷花,后来我哥干脆就到湖滩上挖了十多支藕种秧在那眼塘里,塘里肥泥巴深,头年就挨挨挤挤开了一塘满花。

    “不料到次年早夏,人家塘里的荷叶钱子都星星点点冒出了水面,独我家塘里一片叶子也没生------原来是我妈放养了几十尾草鱼苗子和一些带籽小龙虾进去,它们或吃或夹,把荷叶苗子都败在了水底。

    “看我不依不饶,我哥我爸不顾我妈的反对,编个‘鱼虾掏垮禾坪’的理由,趁我妈外出赶快抬机子水泵把塘水抽干了,抓尽鱼虾.......结果两个月之后那塘花又满了起来。”

    “我想你一定会背《爱莲说》。”

    “那当然了!我比周敦颐还爱莲花。夏秋每天放学回来,多半时间都是在痴看那满塘的花花叶叶,心里一边构思些赞美的句子。所以我的理科成绩下去了,而语文成绩窜了上来。”

    二平来了深趣:

    “我赏莲不像你那样,我是选有代表性的那些叶子和朵子看,选别致的、有特点的、长得不规矩的看。我是选看,你是普看;我看着是为了画,你看着是为了写。你有哪些观感?”

    香妹搓着手:

    “只要你换个角度-----哪怕是很小的角度仔细去看,你就会不断发现一些新的组合美。过天,荷叶荷花老衰新长又有不同,自然又跟着来了新感觉。另有赶来凑趣的水鸟、蝴蝶、蜻蜓再加上水底白云蓝天的影子,与花叶时时交织成不同的图案,那动与动、静与动的搭对真是别有妙趣!

    “晴天、阴雨刮风天它们各展姿态,早上下午、顺光逆光它们各有面貌。还有你站着、坐着、蹲着、躺着的姿势都会让你对它们产生一些花里胡哨、离奇古怪的联想。所以那些花是越看越吸引人的,就如同赌博一样上瘾。我现在是好想念家里那些花了!”

    二平笑道:

    “原来不光我痴,还有个大花癫在上头!你也不必光想着自家风景,这边湖里有一个赏花的大出处,那真是一派原始妙趣!早餐后我就带你过去玩玩,包你一进去就不想出来!”

    香妹哪不雀跃!她直喜得连话语读哆嗦了。

    不过,目下她更有心把话题扯回到“诗”上来。她颤颤的略带紧张,小心从牛仔短裤的兜兜里摸出二平那折诗笺展开到桌上:

    “这宝贝还给你。好舍不得呦!弄上这么多口红印子,你不怪我污了它吧?”

    二平抚纸乐极:

    “它这就升值了!这叫‘雅记’呢,比那‘戳记’强万倍!我求之不得啊!一定用心好好珍藏一辈子!”

    “看你脸都不红一下,好像经常收到这种礼物似的,还像收到这种礼物是理所当然,真油!”

    另又叮嘱他莫要独占,过段时间还得还给她,然后再返----如此把它“轮执”下去也怪有意思。

    “懂了,这是我们共同的财富!”二平晕乎着。

    香妹带嗔带笑:

    “你那篇东西!害得我大半夜都翻来覆去没睡安稳。请问你昨天写它之前,究竟是吃了露水还是吃了花蜜?”

    “嗯?”二平摸不着她的话底。

    “要是吃的羊肉猪肉,肯定你写不出那样让人着魔的神品来!”

    “我早已晕了,你莫要再拍马屁!”

    她分三截子说了三段话:“第一,你不是马-----就算是马,也是匹千里马,用不着我来拍打屁股。第二,你是天才,我现在总算见识得,天才就长成你这个模样,而且不会迁就人。第三,我是真心喜欢上你这篇诗了,不是装花腔要奉承你屙牛屎。”

    二平已无他语:

    “懂!我现在是不是可以将它珍藏起来了?”

    他真粗心,居然没看到纸被写有文字!

    “慢着!”香妹涩涩地眨着眼。“真不好意思,我还胡诌了几句东西在你那纸背面。恐怕它难登大雅之堂,有心想让你看又怕丢丑,所以惶恐不安在这里-----”

    “我还以为是谁写给我的情书呢!”二平乐得不顾脸辣一声豪逗。速速读过几遍,不禁一个冷战!

    “连我这等‘诗医’,也不敢再改动一字。你这个小妹子,哪来的这等功力?你写它花了好长时间?”

    香妹努力将横亘于胸的“情书”之羞暂且压制,旋即得意洋洋起来:

    “小菜一碟!就随便花个几十分钟的工夫,还是连睡带写。没什么了不起,只算‘愚者千虑,偶有一得’吧。以后肯定写更好的给你看。”

    她又问其水平到了哪个品级?自己算不算可塑之才?

    二平直竖拇指:

    “比前面那首进步多了,提升了几个级别。不知你腹中还藏有多少锦绣?!”建议她多看些书,多历些事,“将来肯定成诗人!”

    香妹喜笑:

    “我哪有那个理想?眼下只想得你首肯,将来能追见你脚后跟就不简单了!我自知如今所缺欠的就是涵养。你这里都有些什么书?你建议我看哪些书呢?你选来一些借给我,我保证这一、两年里把它消化!”

    尽管二平素日惜书如宝,但今天突然大方得肉麻:他很快找齐几大摞书,诸如诗词曲赋、诸子百家、童话小说、美学书画------他把这些宝贝一股脑堆到她面前桌上,美得香妹哇哇直叫!

    喜极之时,香妹扶住书摞向他提了个古怪条件:

    “二平哥,我忽然有了个刁蛮的想法:在我专心看书的这一两年里,可不许你再去读别的书,你依得吗?”

    二平咧嘴苦笑:

    “真是刁蛮!什么意思?”

    香妹理直气舒:

    “等我在学习上追上你,咱们到得同等位置之后,再一起看新的书----那样谁也不落伍,我们思考的事情就能在同一条线上,谈话也能谈到深处去,谈到一块来。要是我走你也走的话,你就永远领先我一大段距离,那样对我不公平。所以必须得我走你停。”

    二平朗笑,

    “我走你跑不可以吗?”

    “不可以!你保持在原地不能动!”

    二平已完全丧失了判断力,他一心只要为她的童趣天真喝彩!“但是依了你,对我就不公平了------不过,我还是答应你:我这两年专心抓螺去,不沾书。”

    当下两个傻子拉钩盖印,不在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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