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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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次见到简笙是在高一下学期的春季运动会上,我代表我们八班参加了一百米短跑和一千五百米长跑两个比赛项目。跑步是我最擅长的体育项目,以往每年我都会取得全年级第一名的佳绩,这也是我唯一引以为傲的事情,因为程锦总是输给我,至少在体育方面他从没赢过我。但那次一千五百米长跑的决赛上我输给了程锦,人生中唯一的一次。

    在离终点仅不到一百米的时候,我被跑道外围一个女生的呐喊声扰了心神,眼睛情不自禁地往她身上瞟了两眼。

    那是个其貌不扬的女孩,脸蛋胖胖的,身材臃肿,衣着俭朴,后脑勺扎着一个高高的马尾辫,头发色泽黯淡无光,鼻梁上架着一副近视眼镜,站在人群中很不显眼。

    当时的她正高举着双臂为程锦呐喊助威,一双漆黑明亮的眼睛里溢满兴奋的光彩,像夜空中的星辰一样散发着璀璨纯洁的光芒。她挥舞着双手,呼声很大,完全不在意周围的学生向她投来的鄙夷神色,仿佛她的世界里只有程锦。她身边站着一个漂亮的女生,我认识,她叫林夏昕,是我们学校的校花,我们班很多男生都暗恋她,有些自信心爆棚的还给她写过情书,不过都是有去无回。林夏昕也在喊“程锦,加油”,但声音比较温柔,动作幅度也较小,相比于她倒显得文静许多。

    离终点还有五十米的时候,我脑子里忽然窜出一个莫名其妙的想法,我当时想,要是有这样的女孩为我加油助威,我肯定会对她好一辈子,然后又忍不住看了她一眼。但就在我走神的一瞬间,程锦突然发力超过了我,待我回过神时他已经接近了终点,我输给了他,很懊恼但又无可奈何。

    林夏昕和那个女生高兴地跑到程锦身边,热情地递上毛巾和水。我站在他们旁边,弓着腰大口喘气,心有不甘地盯着程锦。他用毛巾擦着脸上的汗水,对我勾了勾唇角,似乎在嘲笑我。我冷哼一声走了,从那个女生身边经过时,她的目光一直停放在程锦身上,没看我一眼,不过我记住了她。

    我站在远处,用手指着她,问张漾,你认不认识那个女生?

    张漾说,那个是一班的尖子生,年级前五来着,一枚不折不扣的超级学霸,就是相貌太土了点,叫什么,哦,好像叫简笙,简单的简,笙箫的笙,这名字乍一听还以为是男生呢!

    我点了点头,不过并未对他表示谢意,而是训斥了他一句,你丫长得跟武大郎似的,还好意思对别人的外貌评头论足呢!

    张漾这小子一向大度,不跟我计较,没心没肺地哈哈一笑,说,要是能娶到潘金莲这样的美人,我倒真想做一回武大郎呢,这不是没那艳福嘛!

    那天,简笙这个名字刻在了我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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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喜欢看书,从侦探悬疑小说到心理治愈系名作,从网络玄幻小说到罗曼蒂克的爱情书籍,题材不限,种类繁多。我也喜欢写东西,日记从初中开始写,坚持至今。我本来是要学文的,但是老盛想让我继承家业,就逼着我报理科,如果不是看在爷爷奶奶的面子上,我就一意孤行地报了文科,才不管他什么家业不家业的!他不是很重视程锦这个继子吗,遗产什么的都给他才好呢,我不稀罕!甚至我都为自己规划好了未来的路,以后就当一名业余写手,在网上写小说挣点稿费,也足够养活我自己了。

    可是这一切都被老盛给终止了,我被迫选择了理科,每天跟枯燥无聊透顶的数理化打交道,整个人都提不起精神,生活没有一点激情,每天都在浑浑噩噩地过日子。我觉得我的未来没了希望,一片晦暗。

    但是,我遇见了简笙,那个让我一见倾心的女生,我仿佛看到一丝温暖的光亮照进了我黑暗的人生里,我期盼着能再次见到她。

    2010年的初雪,是个很美丽的日子,校园里每个角落都堆积着白雪,踩在上面像是踩在棉花糖上一样,软绵绵的,而后脚底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动人心弦。

    我们八班的教室在一楼,最左边的一间,地理位置极佳,想要欣赏外面的风景透过窗户就能一览无遗,不用爬上爬下,做什么活动都很方便。

    那天我和张漾吃完晚饭,刚回到教室没多久,我打开一本未看完的玄幻小说还没翻两页,张漾推了我一下,笑呵呵地指着窗外说,炜辰你快看,有个胖子滑倒了,哎呦我去,这个头朝下的姿势也太搞笑了吧!

    我移开目光看向窗外,竟看到了程锦和林夏昕,还有一对不认识的男女(后来认识了李满,他把他和林静的故事告诉了我),他们正齐心协力地把她从雪堆里拖拽起来,那姿势动作的确够滑稽的。我刚想笑,突然又忍住,脑海中回忆起春季运动会上的场景,于是站起身把头探出窗外,伸长了脖子,眯起眼睛认真细看才辨认出是她。

    张漾也站了起来,拍了拍我的肩膀,发出质疑的问话,炜辰,你真对那个胖子感兴趣呀?

    我不想回答他的问题,因为心里很难受,她摔得不轻,应该很疼吧,真想冲出去看看她的伤势。

    他们在我眼前消失后,我还在望着窗外出神,张漾推搡了我一下,力道很重,我的身体失去平衡倒在了墙上,手臂被撞得有点疼,我恼了,抬腿踹了他一脚,骂道,你他妈有病啊,推我干嘛!

    张漾坐在椅子上,左手揉着大腿,满脸委屈地看着我,好像我错怪了他一样,丫的平时犯了错事就爱跟我装无辜!

    我对他翻了个白眼,刚要坐下,忽然感觉到班里的气氛很反常,刚刚还很喧闹的气氛怎么会一下子变得如此安静呢!

    于是我抬起了眼睛,才发现所有同学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表情复杂,意味深长。当我的视线和黑板平行时,顿时傻眼了,班主任陈照平正背着双手昂首挺胸地立在讲台上,用他一贯犀利冰冷的眼神盯着我。我感觉到后背悄悄爬上了一丝凉意,脑门上渗出一大滴冷汗,顺着我的脸颊在流淌着,嘴角也不由得抽搐几下......好吧,这都是我把自己想象成张漾幻想出来的。

    我才没那么怂包呢,这个世界上还没有能让我害怕的人,连一只飞禽走兽都没有!

    但是做人嘛,为人处世情商还是要有的,知进退,明得失,什么时候该收敛锋芒,什么时候该为正义献身,我还是能拎得清的。所以,我迎上陈照平冷冽的目光,咧嘴笑了笑,几近低声下气说,陈老师,我一直和同学都是相亲相爱的,但这次是个例外。

    陈照平眼中的锋芒渐渐收敛,扶了一下厚实的眼镜片,神情也和缓下来,显然没想跟我计较,用他低沉而又威严的声音说,你坐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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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上要过春节了,老盛把爷爷奶奶接回家一起过新年,我也跟着一起回去了。以前和程锦,还有他妈妈住在一个屋檐下让我感觉很是别扭,总是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事情吵架,不过这次有两位老人,这个新年我过得舒服点,也没怎么跟他们闹矛盾。

    杨语桦刚嫁到我家时老盛让我管她叫妈,我打死都不干,冲他吼道,我这辈子就一个妈,我妈已经死了,是被你给害死的,你想让我叫她妈,下辈子吧!

    老盛情急之下赏了我一耳光,那一巴掌真狠,打得我几乎耳鸣,左脸红肿,两天才消下去。

    那年我初二,在一所贵族中学读书,说白了就一烧钱的地儿,全寄宿生活,我只有寒暑假才回家,不过大多数时间我都住在爷爷奶奶家,偶尔回去一趟问老盛要点人民币,反正他钱多,不要白不要。

    我不想提起我妈的,毕竟她已去世多年,我对她的记忆也渐渐模糊。但只要我一回到老盛的家就会想起我妈,看到杨语桦和老盛关系那么亲密,程锦坐在他身边亲切地叫盛叔叔,我就浑身不舒服,气不打一处来,脸色黑得跟木炭一样,有种想摔碗筷掀桌子的冲动。

    从我记事开始老盛就没怎么对我笑过,每次见到我就绷着个脸,眉心也从没舒展开过,好像有我这个儿子是他人生最大的耻辱一样。我承认我没有程锦优秀,也没他性格沉稳,更没他有能力有作为,但我毕竟是他亲生的,程锦又和他没有血缘关系,他至于这么不待见我嘛!

    他间接害死了我妈,我憎恨他,但他不仅不弥补这么多年对我的亏欠,还给我找了一个后妈,这我也认了,毕竟老盛还这么年轻,总不能让他后半辈子一个人孤老而终吧!但让我最不能忍受的是后妈居然还带着一个和我年纪一样大的儿子,老盛还让我管他叫他哥,管他妈叫妈。这种违背良心和伦理道德的事老子当然不会干!

    反正老盛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他们母子,干脆就搬离了那个不属于我的家,给他们一家人腾地儿,让他们一家三口逍遥快活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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