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志不在高远，有心则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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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bsp:&nbsp:&nbsp:&nbsp:　　人渐渐的散了，孩子们呼喊着，这边三个，那边五个，相随着一路小跑了出去，最是天真烂漫的年纪，哪怕在这幽深荒凉的蛊地，或许外边的世界也比这些看起来似是而非的功诀来的更有吸引力一些。

    &nbsp:&nbsp:&nbsp:&nbsp:　　沐弃儿也要回家了，但家作为一种归属对于他却有着完全不同的意义。

    &nbsp:&nbsp:&nbsp:&nbsp:　　自从那对最最疼爱自己的老人相继离去，作为他们捡回来的弃儿，只能跟随着老人儿子中唯一愿意收留自己的蛊三讨些生活的沐弃儿，对于家的概念就很是模糊了。

    &nbsp:&nbsp:&nbsp:&nbsp:　　他不喜欢这样的日子，也从没听说过哪个九岁的孩童会喜欢这样的日子吧，没有被呵护的关爱，没有被保护的怜惜。生活的无奈过早地压在了沐弃儿的身上，他需要努力的帮助养父母做活，努力的不去惹他们生气，努力的做别人眼里的自己养父蛊三是蛊人中出了名的怕媳妇，有人说是因为他没有本事。

    &nbsp:&nbsp:&nbsp:&nbsp:　　可沐弃儿却觉得，也许养父只是想的跟别人不一样吧，他太平静，像一汪深不见底的水，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nbsp:&nbsp:&nbsp:&nbsp:　　有的时候沐弃儿天真的想，养父也许比老太公还要老些吧。而养母则不同，或者说恰恰相反，她粗俗些，也很是有些河东狮吼的风采，常常因为一些小事情大发脾气，沐弃儿就曾被教训过很多次，可诡异的是养父母却相处的很好，也许命运就是如此奇妙吧。

    &nbsp:&nbsp:&nbsp:&nbsp:　　想到这里，沐弃儿不禁笑了，自己还真是不懂事，竟敢编排起父母的是非来了。

    &nbsp:&nbsp:&nbsp:&nbsp:　　拍了拍身子上并不存在的尘土，沐弃儿走出了这一间山洞，外边正黑的深沉，站在洞口的边缘看着下方怎么望也望不到底的深黑色，沐弃儿伸出了因为常年不见阳光而有些苍白的手臂，熟悉的攀爬上洞口边缘一层又一层折叠交叉的蔓梯，朝向了回家的路。

    &nbsp:&nbsp:&nbsp:&nbsp:　　路程很漫长，哪怕沐弃儿已经对于这条归家的路很熟悉也用了整整两个时辰才依稀看见了自家山洞中散发出的微弱的光亮。

    &nbsp:&nbsp:&nbsp:&nbsp:　　沐弃儿他们这一支崖部落生活在山壁间的石洞中，这也是大部分蛊人的生存环境，这些石洞大部分是天然的洞穴，还有一些则是人工打造的，能够完美的在石壁上打造出舒适的洞穴的蛊人被尊称为洞师，在蛊人部落享有超然的地位。

    &nbsp:&nbsp:&nbsp:&nbsp:　　崖部落以老太公所住的石洞为中心，呈条带状中分布于这山壁间，而沐弃儿的家毫无疑问是相当的荒僻了，只比那些部落中奴隶们居住的地方近了不到几百米而已。

    &nbsp:&nbsp:&nbsp:&nbsp:　　迎着洞中微弱的光亮，沐弃儿从蔓梯上缓缓下落，踏入到了自家的石洞中。石洞不大，也不像那些大的蛊人家族还有内外洞之分，只堪堪有十来丈的距离，勉勉强强够沐弃儿和父母以及弟弟妹妹活动罢了。

    &nbsp:&nbsp:&nbsp:&nbsp:　　洞中此刻很是安静，这个时候弟弟妹妹大概早已熟睡了吧，沐弃儿一边想一边慢慢的向洞中走去，洞本不大，走了没几步就看见了正在一边抽着旱烟坐着的父亲。

    &nbsp:&nbsp:&nbsp:&nbsp:　　“回来了。”蛊三望着这个与自己并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平静的说到，言语中没有亲切，也没有疏远，很平静，就像是他尽得只是一种责任，而与爱无关。

    &nbsp:&nbsp:&nbsp:&nbsp:　　沐弃儿嗯了一声，朝着里面走去，想要拿些家里存着的蕨根来填补下早已空空如也得肚子。

    &nbsp:&nbsp:&nbsp:&nbsp:　　“终于回来了，以后再也不用去听那老头子胡言乱语了，弃儿，你是家里最大的孩子，要多帮家里干些活，可别一天到晚白吃饭。”在里面正看护着熟睡的弟弟妹妹的母亲见沐弃儿回来连忙说到，言语中颇有些对老太公的不满。

    &nbsp:&nbsp:&nbsp:&nbsp:　　沐弃儿没有作出回应，他只是快步走到里边的石台子上狠狠抓了两把家里贮备过冬吃食的蕨根就朝外边走去。

    &nbsp:&nbsp:&nbsp:&nbsp:　　对于这个名义上的母亲，沐弃儿并没有什么好感，有的时候常常用这样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不满，而母亲也从不恼怒，只是骂两句小兔崽子大抵就完事了，沐弃儿有的时候也很疑惑，那些山闻杂记中坏到底的继母不都应该再恶些的吗，这是沐弃儿一直不明白的问题，为什么明明讨厌自己及的养母只是语言狠辣些却从未真正在这个家里短了自己些什么。想不明白就不想了，这是沐弃儿觉得的自己的最大的优点，他从不去思索无所谓的东西，只是很实际的向前看，从不去幻想那些传言中另一方世界所谓的美好。

    &nbsp:&nbsp:&nbsp:&nbsp:　　沐弃儿走到洞口坐了下来，看着下方幽深黑暗的蛊海，活着山风，啃着手中刚刚拿到的蕨根，很苦，是的，很苦，哪怕吃了这么多年也依然很苦，可沐弃儿知道，如果没有蛊三夫妇收留，大抵他也要像那些仅几百米之隔的奴隶们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了吧。

    &nbsp:&nbsp:&nbsp:&nbsp:　　所以沐弃儿虽然过的很厌烦，很不开心，可他从未去拒绝蛊三夫妇的任何要求，不管是为了感恩还是为了能生存下去，他都必须要做好自己份内的事情。

    &nbsp:&nbsp:&nbsp:&nbsp:　　如今的沐弃儿已经九岁了，在这到处散发着幽森气味的蛊地每隔三年都有一场蛊人的盛会，期间会有上师来蛊地挑选可堪驱使的蛊人赐予修行之法，凡与之结缘的蛊人在蛊地成长到十五岁的时候若资质尚可就会由上师带出蛊地，去那传说中有花香，有鸟语，据说连空气都是甘甜的陆地上为奴为仆讨些不一样的生活。

    &nbsp:&nbsp:&nbsp:&nbsp:　　而这也是沐弃儿所希冀的，他很想告诉自己的养父母自己这远大的理想，却不知道他们会怎么回应他。在这蛊地，像他这样的家庭，像他这么大孩子，一旦成功得了修行之法，对于家庭除了些苍白的荣耀可得外，剩下的恐怕就只有不堪承受的花费了。

    &nbsp:&nbsp:&nbsp:&nbsp:　　整个崖部落历来是没有边缘的族人去踏入那修行之路的，不只是先天资质和教育上的差距，光是修行所费就注定了这些族人只能泯然众人了。

    &nbsp:&nbsp:&nbsp:&nbsp:　　夜更加的深了，洞口的山风也愈来愈有穿透骨头的意味，一阵咳嗽的声音传来，养父蛊三一手拎着他的大烟袋，一手稳稳背在身后慢慢的踱步过来。

    &nbsp:&nbsp:&nbsp:&nbsp:　　“怎么的？有心事？”养父的声音里有些洞彻世事的豁达。

    &nbsp:&nbsp:&nbsp:&nbsp:　　望着前方漆黑无边的天空，沉吟了许久，沐弃儿终于忍不住将藏了不知多久的心愿向养父蛊三说了出来：“父亲，我想等明年就去参加咱们蛊人三年一度的择选，我想修行，想走出这片天地，去看一看外边的世界，哪怕是只看上一眼也是极好的。您放心，我万一有幸被上师看中了也绝不会要家里供给我什么的，平日我要得了空也会常来帮您的忙的。”

    &nbsp:&nbsp:&nbsp:&nbsp:　　蛊三的神色里没有什么惊异，他表现的很平静，就好像早知道是这样的故事，就好像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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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bsp:&nbsp:&nbsp:&nbsp:　　“傻孩子，我早就知道你平日里最爱听老太公讲些外边的生活，没想到你会真的萌发志向。是呀，生于这天地间，不去闯荡一番总归是不甘心的，谁又真的无欲无求呢。”伴随着一声深深的叹息，蛊三的话音变得更加低沉，像是老旧轴承发出的别别扭扭的摩擦声。

    &nbsp:&nbsp:&nbsp:&nbsp:　　“你想的太简单了，即使你真的被上师看中授予了修行之法，没有家里可以资助你修行或许还可以勉力为之，你再抽出时间来帮我忙的话就只是个笑话了。”

    &nbsp:&nbsp:&nbsp:&nbsp:　　“修行之人，与人斗，与地斗，与天斗，夺得是他人的机缘，天地的气数，若少了一心一意之身，是修不出什么结果的。”

    &nbsp:&nbsp:&nbsp:&nbsp:　　蛊三的眼神里有一些怀念，不知道是对于修行，还是对于年轻。

    &nbsp:&nbsp:&nbsp:&nbsp:　　“罢了，若你真有此心，就放心去吧，你母亲那里我会说服她的，家里也许帮不上你什么，但也绝不会拖累你的。”

    &nbsp:&nbsp:&nbsp:&nbsp:　　“作为一个父亲，我只希望你能记住，倘若你真的有幸踏上修行之路，切莫失了那颗初心。莫忘了，你爷爷曾被冠以“斫”之名。”

    &nbsp:&nbsp:&nbsp:&nbsp:　　“天不早了，睡吧。”说完这些蛊三就迈开步子回洞内去了，期间挥洒出的，不知是辛酸还是欣慰的泪。

    &nbsp:&nbsp:&nbsp:&nbsp:　　沐弃儿望着慢慢消失在漆黑洞口的父亲，竟史无前例的觉得那背影是如此伟岸雄阔，他一边暗自告诫着自己今后要更加努力，一边带着些许对未来的迷茫和向往也自去歇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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